除了大人获罪那会,眉黛从未见过小姐这样, 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江蓠却没回答她,而是起身, 走到平日用来看书习字的长案前, 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匆匆写就, 而后将那纸一折再折, 递给眉黛。
“眉黛, 你替我去办件事。”她道。
眉黛当然不会拒绝江蓠的要求,可当听到让她做的事时,脸上的惊讶怎么也遮不住。
“小姐你……”
“快去, 什么都不必问。”她道。
眉黛看她这样,跺跺脚,到底还是去了。
一炷香后。
眉黛到了褚府用来待客的花厅,踮起脚往里看了看, 只隐约见一白衣郎君坐在桌前品茗, 其长袖若云, 气度高华。
夫人还没来。
眉黛舒了口气, 四处张望的眼睛等对上树下一位候着的青衣小厮时,便朝他招了招手。
“我?”
竹青指了指自己。
眉黛点点头。
竹青奇怪地过去,他记得,这位是褚家那生得极为美貌的表小姐的贴身婢女,这婢女找他作甚,莫非是看中了他竹青生得威武不凡英俊潇洒恋慕他…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面上却不显,只朝她拱了拱手:“这位小娘子寻我何事?”
眉黛朝他福了福身,见花厅伺候的人都在往里看,并未注意她,便将手中纸条递给竹青,小声道:“麻烦递给你家公子。”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避着人。”
“这…”
一听要给公子,竹青立马就意识到,刚才他想错了。
又是一个冲着他家公子来的。
作为公子的贴身侍从,这种事对竹青而言实在太寻常了,他经常能收到小娘子托他送给公子的东西,有时候是手帕,有时候是点心,甚至情信都有,还有那试图买通他竹青每日给她传递消息的…
现下看到眉黛这样,轻车熟路就要拒绝,却听眉黛道:“莫要急着拒绝,你不妨带上纸条,你家公子与我家小姐是旧识,他不会怪你。”
竹青将信将疑地看她,怎么都没办法相信,自家那光风霁月的公子居然会与褚府那位表小姐私下有信。
只是看眉黛这般肯定,到底还是拿着纸条进了屋子。
眉黛在外面看竹青进屋,心便放了一半,也不知那小厮与白衣郎君说了什么,不一会那白衣郎君便告辞出来。
眉黛忙将自己隐到暗处,等看到那白衣郎君出了花厅往府外走,才放心地离去。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在转到一个僻静处时,方才还往府外走的白衣郎君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眉黛只看了那人面庞一眼,便不敢抬头。
“你家小姐呢?”
那郎君问。
声音也极为好听,如水,还带了一点玉的温润。
眉黛心想,若她是小姐,恐怕也抵不住这样的郎君。
那是人间造化才孕育出来的人物。
想着,她福了福身:“请随婢子来。”
一行人安静地顺着小路往前。
不一会就到了褚府后花园与耳房的交界处,这里显然极为幽僻,一棵树冠极大的松树正好挡在路口,一处屋檐延伸出来的侧方,有丛生的枝丫展开,遮出一段荫蔽。
荫蔽处,一截水绿色裙摆被风吹得摇曳。
似是听到动静,一窈窕女子自绿丛后转出,一双秋眸如剪水,望着自己这边。
竹青窒了窒,下意识看向前方的自家公子。
公子道:“在这等着。”
说着,便拂袖走了过去。
竹青和旁边那侍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退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守着。
沈朝玉走到江蓠面前,因他太高,江蓠需要抬头仰望。
“你伤得可要紧?”
“你来褚府何事?”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江蓠一愣,看向沈朝玉,却见他目光轻幽地将她罩住,旋即,像是想明白了似的,有种恍然。
“当真受伤了?”他问。
江蓠攥紧掌心的碧玉坠,硬邦邦说了句:“没有。”
“手与我看。”
江蓠下意识将手背过身去。
沈朝玉了然:“果然是伤了。”
江蓠抿抿嘴,伸手将手中碧玉坠给她看:“此物公子不小心遗留,被我捡到,现在物归原主。”
沈朝玉的目光却落到她掌心,那目光看得江蓠手下意识瑟缩了下。
“看来是伤在另只手了。”他道。
“沈朝玉!”江蓠咬咬牙,“重点不是这个。”
沈朝玉却听若惘闻,手一抖,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江蓠发现,竟然是之前她送他的,瓶口有些裂了,被他手指一衬,更显得粗劣。
似是发现自己拿错了,他重新取出另一个精致得多的瓶子,往她伸出的掌心一放:“一日三回,两日便好。”
江蓠:…
“我不是来与你说这个的。”她道。
“我明白,”沈朝玉背过身去,风吹起他玉冠上的丝绦,“小姐是来阻止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可不管小姐如何做,我都不会改变决定。”
“沈朝玉!”
沈朝玉转过头来,那双清澈的眼底映了树影:“我会退亲,江蓠。”
江蓠脸色发白。
事情还是往她预测的最坏的方向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