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很喜欢。
每到傍晚,她就和褚莲音一同坐在别庄的院子里,纳凉消暑,吃瓜谈天。
院子里有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槐树,风一过,槐花簌簌飘落,江蓠伸手,一朵槐花就飘到她的掌心。
褚莲音笑着道:“啊呀,这花儿又飘到妹妹你那去了,我这边倒是一点不讨它们喜欢。”
她这话说得不错,江蓠发间、肩头,甚至裙摆也飘了一点槐花,这些花儿,就跟长了眼睛似的,谁也不飘,就飘江蓠一个人。
在旁边替他们打扇的央翠笑着打趣:“依我看啊,表小姐就是传说中的花仙转世,否则,这些花儿草儿啊的,怎么就如此亲近表小姐?”
“对,前两天我爹还与我说,自打前日表小姐去过寒瓜田,那看起来有点蔫的寒瓜藤倒精神了些呢。”说话的这人是庄头的女儿钟小丫,她生得活泼,平时爱在江蓠和褚莲音身边凑个趣。
“贫嘴。”江蓠点了点钟小丫,“你怎么不说我是花农。”
“哪有这样好看的花农。”钟小丫作势讨饶。
其他人看她这样,不约而同笑了。
正说着话,一个仆妇进来,说有人往别庄送来请帖。
“可说是谁?”褚莲音问。
“卫所大人家的。”
“卫所大人家…春莺?她也在这儿?”江蓠道。
她在白鹿书院交的两个朋友之一,春莺就是右仆射家的二女儿,性子活泼爽利。
“阿蓠妹妹,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这附近是避暑圣地,汴京城内有许多人在买房置业,就连长公主的别庄也在这,叫静园。那静园占地千亩,其内雕梁画栋、名花奇石尽有,为汴京城第一园……等到金秋十月,长公主就会在静园举办一年一度的菊花宴,到时你就会见菊花开遍园林,平时见都不见不到的珍品会遍布静园各个角落……”
江蓠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褚莲音道:“你不是最爱花花草草?到时大姐姐带你去。”
褚莲音说着,对这个仆妇道:“将人引进来。”
那人进来以后果然给了张拜贴,说是自家二小姐听闻江小姐与褚小姐到了,连忙送来请帖,请她们上门一聚,并特意叮嘱她们不必送礼。
褚莲音哈哈一笑:“这春莺,说是不必送礼,恐怕想着我家的寒瓜呢。”
原来,这寒瓜虽不算得金贵东西,自引进后许多瓜农都会种,可褚家的寒瓜却不一样,钟老伯这一手种寒瓜的本事,是早年自一个胡人那学来的,经他手种出的寒瓜又沙又甜,春莺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
“妹妹,明日我们作客就带两个寒瓜去。”
“这…可行?”
“行,有什么不行,”褚莲音道,“春莺她只有高兴的。”
到了第二日,两人果然只带了两个寒瓜去作客。
春莺就候在她家别庄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旁边还站着她的长姐和三妹,春莺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我看啊,某人盼的不是我,是寒瓜。”褚莲音示意仆妇将寒瓜送去。
春莺叫了人来接,嘻嘻笑道:“知我者褚大小姐是也。”她旁边的长姐看着江蓠:“这位…便是阿莺你时时挂在嘴边的江小姐吧?果真不俗。”
春莺一副与有荣焉之态,拉着江蓠道:“你道我第一回 见她时,心里在想什么?我想,莫非是月宫仙娥亲下了凡?怎如此好看。”
江蓠被她说得抿嘴一笑。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她话自然而然就少许多。
当然,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江蓠,不管熟悉还是不熟悉,从来不会抿嘴“羞涩”地笑。
她笑时,总习惯露出一排牙齿,旁人说不像闺秀,可阿爹却说,他独爱阿蓠的笑,就像天上的太阳。
如今,夸她太阳的人没有了。
江蓠也学会收敛起照耀在阳光下的牙齿,“含羞”地笑了。
在一群人的打趣中,江蓠安静地跟在褚莲音、春莺身后,进了别庄。
一行人去了花厅,花厅连着一座纳凉亭,亭边竹帘挂起,凉风习习,几张长案,案上放着樱果浆酪,四周还置了冰釜,釜内的冰还在滋滋冒着寒气。
一进纳凉亭,就感觉温度下了来。
褚莲音叹了声:“阿莺好享受。”
“平时我可得不着,”春莺道,“这不是借着你的名头,才让我那抠门的阿爹松了口,买了些冰回来。”说着,她吩咐仆妇速速将寒瓜切了送来,又招呼其他人坐下。
江蓠坐到了长案后。
侍婢都退到凉亭外。
凉亭四面透风,加上这冰釜樱酪,在这炎炎夏日,确实人生一大享受。
樱酪吃完了,寒瓜点心又送上来,春莺的长姐与三妹也是与她一般的好客之人,不一会几人就熟了。
春莺提议打马吊。
江蓠推说不会,褚莲音却戳穿了她:“当年你阿爹写信给我阿爹,在信里炫耀说自家闺女旁处不算精,马吊却是能将其他人打得落花流水,专往家里搂银子,还出了本打马吊的书,为这我阿爹还特特叫我过去,说你聪明脑子不放正途、玩物丧志还玩出了花,让我莫学你……谁知反倒让我也学起马吊来,正好,近日瞧瞧,这马吊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春莺奇道:“阿蓠居然还出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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