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惊呆了。
皇上还道:“旁的菜都动过了,就这个不碰——是不敢夜里吃油的?那下回让膳房别给你送炸的,送些清炖的。”
皇上觉得自己好体贴:女子嘛,只怕是嫌油腻不肯吃,那朕替她吃了吧。
而姜恒内心几乎要宽面条泪:这是我最爱吃的,所以我想留到最后吃!我的虾!我的香辣酥脆美味可口的大虾!
好在皇上愿意跟姜恒分享他的份例。待苏培盛终于整理出两桌子皇上常膳时,皇上就让她再换桌吃一点。
姜恒吃了两勺龙井虾仁,算是勉强补过了。
而皇上望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复杂占地的盘碟杯盏,忽然觉出了盒饭的长处,实在是方便紧凑。
心中就记下,回头要叫造办处多做些方形攒盒,做的再大一点——如今军机处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常有官员要留在值房加班,有时忙的都顾不上吃饭。
且官员在宫里处处拘束紧绷着,就算皇上恩典,按着赏席面的例叫了一桌饭菜来,他们也得先赶着去御前磕头谢恩,回来再领膳。用的时候也只敢动寥寥几筷子,迅速吃过自己眼前两道菜就得忙再去谢恩。
基本上一桌餐食上来时什么样,撤的时候也那样。官员们也吃不饱,一大桌子食物也都白浪费了。
皇上看着这种攒盒饭,觉得很有效率,不用每人每桌的传膳了,叫膳房直接送攒盒饭来,众人快速吃过,好继续议事的。
再有,也可以让人在养心殿、军机处值房等地多摆些冷食攒盒,免得他们在宫里饿坏了身子。
皇上还记得有一回鄂尔泰就忽然脸色煞白,出冷汗不说还差点摔倒。立时给他宣了太医看,太医就说是用心过度,一过性的气血亏,就是腹内太空,又不敢直说险些饿晕。
皇上自己也有体会,若是思虑大事,总是比平日更容易腹中饥饿。
用过膳后,皇上就记起到这儿来除了用膳的另一件事:“年氏之前给你送过两只金鱼是不是?拿出来朕瞧瞧。”
姜恒一怔:时过境迁,皇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但还是很快找出自己记录‘固定资产’的账本子,迅速翻出两条大金鱼的放置地点:“秋雪,去二号库第四个箱子里找去。”
如今她入宫时间久了,活页册也已经有了,最开始建立的账本已经被淘汰掉。
固定资产账目换成了一本极厚实的活页册,封皮是半指厚的散发幽香的檀木板做的,上头还嵌了些碎宝石拼出来的花鸟,平时就搁在多宝阁上,就跟一个精致的摆件差不多。
秋雪应声出去。
皇上就感兴趣伸手:“朕瞧瞧你库房的账。”
姜恒略一犹豫才递出去,皇上见状忍不住低笑起来:“怎么?怕朕夺了你的私房去?”
接过来后,见汉语、满语与图画俱全的账目,很是新奇。
姜恒这才不好意思笑道:“臣妾是想着上头有些乱画的东西,方才就不好意思递给皇上。”她走的是简笔画流,跟如今宫里流行的精细花鸟人物或是写意风流都不沾边。
皇上看着自己送的芙蓉冻石鼎在账目第一页头一个,不禁就是一笑。这芙蓉鼎此时原身还摆在外头,但当日送来的匣子她都特意注明了‘原红木双门匣放在一号库一号箱’中。
当然让他发笑的,不仅是姜恒郑重地把他送的东西放在头一位,还有眼前姑娘似乎是随手画的配图,一只圆鼓鼓的鼎,看起来……倒有几分憨态可掬的可爱。
随后皇上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在器物名称后头配这些简笔画儿。
显然是为了给宫女看的。
每一页器物记录单子后面,都接着跟一页核准单。
最上头一栏写着日期,一月一栏,最左边则是器物名称,右边大片空白用细毫笔画着明晰笔直与月份对应的方格。
方格子里,明显是宫女的笔记,笨拙的写着‘全’字。
偶尔有格子不是‘全’字,才是她的笔迹,比如一张描金粉小炕桌,就注明金粉有残缺,抬回内务府补金粉去了,下头还注着具体送走和还回的日期。
而每列最后,还有宫女的签字,可见是谁负责核查,谁签字负责。
绝大多数都是一个雪字,或者一个双字(霜实在是难写)。
皇上凝神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这样很好。”皇宫中库房,尤其是皇上身边管各色档案贵重物件的规矩,自然比姜恒这里还严格好些,这种记账方式不会让他多惊讶赞叹,但就这份愿意记录,且能根据自己宫里情况灵活变换,把自个儿的东西管的井井有条的心思让他觉得甚好。
“这永和宫后头的景阳宫,里头的宫人虽是归内务府,但内务府也各有各的摊子,常有事没人管的。等过了年,除了这永和宫,后头的景阳宫里的宫人,你也一并管起来吧。”
姜恒一怔:“景阳宫?臣妾……”
皇上安慰道:“这事儿是有先例的。皇额娘当年住在这永和宫的时候,就曾一并管过景仁宫的宫女太监。”
姜恒也就不推辞,应了下来。
旁边秋霜闻言憋笑憋得好辛苦:当年太后娘娘代管景仁宫,可是做了德妃娘娘后的事儿了!
皇上今日跟主子透这个口风,就是定准了过年的时候,主子会被加封主位。
当然妃位不可能,这宫里没有这样越级加封的规矩。但嫔位肯定是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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