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贵人请信奴婢绝不是口是心非,也绝不会出现什么‘无可奈何’的情况!”
先帝时候就有这样的宫女,趁着主子不防,私下里攀龙附凤,以此得了答应的位份再回去装可怜装自己没办法。只哭诉道:“奴婢也不想的,但是万岁爷要奴婢伺候,奴婢也没法子,求主子宽恕。”
引桥生怕信贵人把她当这样的人。
她取下自己身边带着的一个荷包,她看向旁边的秋雪:“劳烦姐姐帮我拆开。”
秋雪接过来拆,引桥又道:“姐姐小心些,里头是些药粉。”秋雪拆开后,引桥又道:“贵人,这里头是天南星根茎的粉末,这是太医院常用的便宜药粉——奴婢在到景阳宫之前,也在内务府干过粗活,替有风湿症的嬷嬷取过药。”
“奴婢对这种药粉分外敏感,这原本是种内服了才管用的药,可奴婢只要沾到这种粉末,就起红疹子,尤其是脸上和手臂更严重,得好几个时辰才能下去。”引桥盯着这药粉道:“奴婢随身带着天南星药粉,便是贵妃娘娘强绑了我去服侍皇上,只怕皇上见了个浑身疹子的宫女也要作恼。”
“贵人放心,虽然奴婢长了这样一张脸,但奴婢是个人,有人的心肝,绝不会做出一点恩将仇报的事儿!”
姜恒叹息:引桥这种说法,简直把她的脸形容的跟妖怪似的。
其实多可爱的一张小狐狸似的脸啊。
引桥的长相,真是符合姜恒审美。
只是引桥刚因容貌被一个老太监觊觎过,就又被贵妃盯上,想来有点自厌情绪。姜恒将这件事先记下,只等以后时过境迁慢慢开解一二。
姜恒看了一眼钟表,想着也不好留引桥太久,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递给她。
引桥打开一看,里头是五枚赤金戒指,脸上腾然就红了。
难道,难道贵人知道自己那对爹娘又来逼迫的事儿了?
引桥爹娘从陈得宝手里得到的钱,绝大部分还了追债追的凶恶的赌坊,剩下的也早霍霍完了,又来催逼引桥。他们只是住在京郊的普普通通的包衣,哪里知道宫里的事儿,更不知道陈得宝已经带上枷锁出发了,还以为女儿已然‘有幸’跟了敬事房副管事这样的大人物。
对他们来说,把女儿卖给太监,那是一点心理阴影也没有,反而觉得是可持续发展型的金矿。
前几日宫女去顺贞门见家人,引桥冷着脸去了,她原本想告诉爹娘陈得宝的下场警告一二,谁料还不等她开口,她爹娘见她穿的是内务府的柔青衣裳,并非从前在景阳宫的普通小宫女的蓝布衣,就眼前一亮:“果然爹娘不会害你吧,你看跟了大总管后,穿的都气派了。人都说太监没有根,所以只爱银子。他当着总管,这体己不知道有多少。你好好伺候他,将他哄高兴了,以后这些钱不都是你的?也好给你弟弟盘间铺子讨个好老婆,省得他每日不痛快,跟旁人喝酒都抬不起头来。”
引桥丧失了所有的说话欲望,就连陈得宝的下场也懒得说了。
她只觉得恶心。
从此后,她再也不会见这对只在血缘上跟她有关系的陌生人了。
此时,引桥看着姜恒的金戒指发呆,不自知的眼睛都红了。姜恒就问道:“是你爹娘又问你要……”
话音未落,引桥却忽然斩钉截铁道:“贵人,这钱我不会给我爹娘的。”
说完后,脸上又烧红了起来:她这样疾言厉色说不给爹娘银钱,会不会让信贵人以为她是那种不孝的女儿,再也不肯理会她?
却见信贵人笑眯眯道:“那就好,要是你依旧拿去给你爹娘,我就不给你了。”姜恒替她筹谋:“虽说你是苏公公亲自带了去内务府的,但内务府各监各司庞杂,如今没有属司空缺,你只在内务府值房等着做些琐碎的事情,等将来定了归属,你总需要些钱财拜山头的。”
引桥抬头看着信贵人,心里那种滋味真是无法言说。
之前跟着旁的小宫女偷听宫里摆戏,听过哪吒三太子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一折。
引桥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被陈得宝逼迫一回,也算是割了她的肉还了那对夫妻了。
可在戏文里,哪吒三太子的冤魂飘到了佛祖跟前,得了莲花真身,却照样要回头原谅生父,就连托塔天王的塔,都是佛祖赠给天王保命,叫三太子不许伤害生父性命的。
子女反抗作孽的父母,原来也是天道不容。
于是引桥虽然下定了远离爹娘的决心,却是暗中的决心,像是毁了容见不得光的人。
可她又因为这份见不得光而委屈——错的难道是她吗?
可信贵人却说,她不把钱给爹娘,这是对的!
她对姜恒的感情,之前是要报天大的恩情,现在却更多了一份说不出的亲近。
引桥走后,秋雪就道:“主子,要不是引桥是个有良心的姑娘,贵妃娘娘这法子,可真让人难受。”
一旦引桥真的由贵妃引荐了侍寝,姜恒这边会很难堪。
都知道信贵人是‘见义勇为’,为了个普通宫女,弄得敬事房副管事陈得宝都被流放了。要这宫女最后却反过来咬一口夺了永和宫的恩宠,那后宫里嘲讽和看热闹的唾沫星子能把姜恒淹死。
“主子,这一回回的,从送金鱼到周氏又到引桥!贵妃真是盯着您不放了,横竖咱们也知道翊坤宫的意图,要不要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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