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玲买好火车票这天,燕桑榆的学校终于定了下来,就是原来白玲就读过的小学。
她领着燕桑榆去新学校办了手续,又转了一圈,带着他认了一下老师。
从小白玲就是班里出了名的那种好孩子,毕了业也每年教师节去探望老师,是那种难得的在这种动荡环境中对老师和和气气,保持尊重的乖小孩。
老师们对她都还有些印象,因而对她带来的这个孩子也存了一个比较好的第一印象,特别热情的招待他们,有几个女老师见燕桑榆长得好看,夸他像个娃娃,还抢着上手抱他,捏他脸蛋。
最后白玲走的时候,一个老教师还提前给了一套课本让白玲回去给燕桑榆看看。
跟白玲来到新家的第一天,燕桑榆就特别紧张,他怕这家人会不喜欢他,还很想哥哥。
但这几天家里几乎每个人都对他特别好。
白玲走到哪里都把他带着,带着他看楼房,看漂亮的街道,去逛百货大楼,去她的舅舅舅妈家吃饭,走到哪里都暖暖和和的。
城里人不烧炉子有暖气,孩子都干干净净的。
没有人会吼他,顿顿都能吃饱饭,吃的比之前在家里还好。
大人还给他压岁钱,他人生第一次有这么多的钱。
现在来学校,这学校也跟他以前上的学校不一样,小楼修的特别漂亮,校园里还有打篮球踢足球的地方。
学校里好多老师,燕桑榆长这么大都没被老师这么热情的招待夸奖过。
燕桑榆实在是太开心了,回去的路上都在笑,整个人好像踩在云端一样,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他一直都挺高兴的,直到白玲这天收拾衣服准备走。
他倒是没有跟其他孩子一样哭,也没有闹着不让白玲走,就是一整天都特别沉默,安安静静的跟在白玲身边。
白玲上厕所,他都要蹲在门口等着,好像一个错眼白玲就丢了一样。
在火车站,燕桑榆终于忍不住抱着白玲的腰哭了。
白玲摸着他的头发安慰他,“没事的。桑榆,你好好在这里上课。我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一年,就一年的时间。明年我会带你哥一起回来看你的。”
燕桑榆摸了摸眼泪,“你答应我了,一定要回来看我。”
白玲,“当然,我答应你的事肯定会做到的。”
张淑芬在一旁说道:“玲玲你放心。张姨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国内接连发生了很多件大事。
白玲踏上火车时,全国上下都在怀念周总理,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短短半年内,国内又先后失去了两位重要的领导人物。
九月举行完追悼活动,十月粉碎□□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国的大街小巷,人们走上街头庆祝。
在这波澜壮阔的一年接近尾声时,燕苍梧收到了一封来自远方的信。
从信中他得知有数年音信全无的父亲的消息,他的父亲燕辞归已经从干校回到了原单位,但他现在身体不太好,正在医院休养,等待组织上的下一步安排。
信中燕辞归简要介绍完自己的情况后,便是询问燕苍梧现在的情况。
骤然得知父亲的消息,燕苍梧有多么激动自然不必说。
他将回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反复修改了数日才写出一封回信。
当这封信跨越千山万水,寄回到燕辞归的手上时,已经是七七年的二月,没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燕辞归从信中惊喜的得知自己的小儿子跟他就在同一个城市。
他按捺了激动的情绪,当下就想出院去见一见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小儿子,却被医生制止。
这位出身地主阶级的公子哥,可以说从小养尊处优,出国读书喝的都是洋墨水,前半生根本没有尝过苦头。
而前半生没有尝过的苦头则在这些年里尝了个遍,读书人的身体本就不算强健,他也过了最年轻力壮的时间,劳改生活,长期饥困交加,恶劣的物质条件使他患上了多种慢性疾病,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和治疗。
他的身体还不允许他离开医院。
没有办法走出医院的燕辞归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新的转机出现。
万幸的是,他没有等待太长时间,他的病房就到来了两个他日思夜想的访客,燕苍梧和燕桑榆。
父子三人多年未见,一见面的场景有多激动自然不必说。
白玲在病房外,听着房间内传来的哭声,心中有所触动。
七七年了,兵团已经改制,眼下知青大多都逗留在原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搞回城的手续。
燕苍梧的父亲摘掉了‘地主’‘资本家’的帽子,父子团聚,燕苍梧已经度过了人生中最困难的那段时光,他不会跟宋健民有什么交集,也不再需要她的帮助。
她经过这两年的学习也准备好了迎接冬天那次高考。
现在她只剩下这一个任务,好好高考,考一个好的大学,抓住即将到来的改革开放的机遇。
完成了最初的目标,不用再为书中的命运和剧情担心,可以离开林场,也就是与燕苍梧分开。
白玲本该松一口气,可此刻她抬头望着医院长廊那一端的窗口,想到等到考完试之后,她与燕苍梧大概就会分道扬镳,再也没有什么关系,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怅然若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