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严听说过探险队有遗留物在安西的事,就在项目开启前不久,领导办公室外面,他听到领导在打电话。那一声“你胡说八道。”太响,不光是他,领导的秘书也听见了,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在那一眼里达成什么都不知道,立刻抹去这个记忆片段的默契。
当作没听到并不意味真的没听到,李明严听见到领导一声大喊之后说:“小日本的宝藏?你动画片看太多了你。”当时他觉得好笑,试想一个德高望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子对着手机那头喊:你动画片看太多,不是相当搞笑嘛。
可是在听完王亮群的转述之后,那段假装不存在的记忆被迅速唤起。趁回市里休整,李明严在网络里搜索一番日本探险队进安西探险的事。其中最有名的是大谷光瑞,前年他的敦煌掠夺品在拍卖前被国家文物局紧急叫停。从那之后,若是再有相同出处的东西明面在被拍卖,怕是次次会被叫停。
从现有资料看,大谷光瑞行事狡猾,他在安西穿行的路线基本与之前的探险家重合,偶尔另辟蹊径,另寻一处,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去捡漏的。二十世纪初,探险家出入安西如入无人之境,整个安西区域内,几乎每一处都有他们搜刮过的痕迹。那些珍贵的文物,随着他们一次次来,一次次运,流散至全球各处。前人有绘制路线、勘考之功,后人按图索骥,别有收获。
快速翻阅大谷光瑞的游记,庄申发现有段路程,记录中语焉不详,从她的角度来看,那段路程值得大书特书,但是在游记里却只寥寥数语。沙木太爷爷当年的活动范围,刚好在那段路程之中。而且在游记前半部分不时提到过的好几个人名,在游记后半部分,鲜有提及。
是,不光是李明严,回到宾馆之后,借助网络,庄申和程琤都在搜索日本探险队的陈年旧闻,但不幸的是,比起斯坦因、贝格曼、斯文赫定、伯希和等人,这位近邻“探险者”寻宝者显得沉默低调,若不是2016年那场被中断的拍卖,知道他的人不会太多。不过从他的游记中不难发现,与西方的探险者不同,这位披着袈裟的大谷光瑞先生是真正的掠夺者,他的队伍里很少有学者,所经行的地方甚广,没有标准的学术记录,勘测考察,均无半点科学性可言。
可惜的是,安西地区网络受限,程琤与庄申无法找到更多信息。仅从现有的信息无法推断出一个有倾向性的结论。
晚饭时,补眠后的王亮群与刘立神采奕奕,李明严和程琤、庄申均是一脸有所思的模样。刘立嘲笑他们,还说他怕鬼,临了真要去见鬼了,反倒是这些人害怕起来。
庄申没和他争论是不是怕鬼。没见过鬼,话不敢说得太满,万一到时候吓得双腿发抖,浑身僵硬,尿裤子了怎么办。
正吃着晚饭,她手机的闹钟响了,提醒她,白慈差不多该到吐鲁番了。至于是吐鲁番哪里,白慈不肯说,那不肯说的表情太过引人怀疑,庄申猜想,白大小姐说不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
一个电话拨过去,响了好几下白大小姐才接,除了叫她名字正常,之后声音懒懒的,有着说不出的不自然。庄申以为她是出于竞争者的防备,怕自己问她星月会秋拍细节,便只问她是否安然抵达,路上可有不快,小小芷有没有听话。白大小姐一一回答,态度很好,但感觉心不在焉。庄申没有多想,只当是长途疲倦,叫她好好休息后挂了电话。
其实此刻的白慈大脑是懵圈的,回答只凭本能,挂电话之后问她刚才说了什么,她怕是一句答不上来。
白慈没想到一下飞机就会见到近四年没见的海塞姆,比之当年离开时更英伟不凡。他身形笔挺,笑容和煦,朝她和白芷展开怀抱。
她更没想到,海塞姆像是完全忘记两人已多年未见,仍亲热的以童年称呼叫她:“海丽耶。”
海丽耶同样是海塞姆取的名字,意为仁慈的女子。与白芷不同,这个名字所包含的回忆里藏着白慈逝去的青春,恣意的少女时光。她一时恍惚,任海塞姆将她和白芷抱起转了个圈。
海塞姆摸摸特意刮干净胡须的下巴,含笑道:“欢迎回来。”面对始终维持礼貌客气的白净识,他亦是全无失礼之处。单看他的殷切与白净识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怕是有人会指责白净识拿腔作调。
扯扯嘴角,没有正面回答这句“欢迎回来”,白慈把女儿拉到身边,指着海塞姆道:“小芷,还认得他是谁嘛?叫人啊。”
海塞姆弯腰看向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小女孩,笑眯眯地等着她叫爸爸。
谁知白慈继续道:“小芷,乖,叫叔叔。”
小女孩怯生生地叫他:“叔叔。”
漂亮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海塞姆不着痕迹地看一眼白慈,摸摸白芷的头。让手下接过白慈与白净识的行李,一行人往车库走去。
上车之后,下意识搂住女儿的白慈,一直陷于混混沌沌的状态,就连手机铃响都是经由白芷提醒。
接起电话,叫出庄申的名字,语气里是她没有察觉的娇憨与委屈。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海塞姆透过后视镜看她懒洋洋地说着:到了、正常、没有特别、小芷很乖。
没有丝毫不妥之处,难道刚才是他听错了?
等白慈讲完电话,海塞姆笑了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足以迷倒许多人。“庄申是你的朋友?怎么不请他来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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