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混浊的泪淌了下来,阖上眼,再睁开时,看着苏柳带着恳求。
苏庆祥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倒是苏柳,道:“可是担忧苏金泉?你想我救他?”
苏老爷子听了双眼一亮,眨了眨眼,更用力地捏紧了苏柳的手。
苏柳叹了口气,道:“他犯的是杀人罪,而且还是弑父。”看到苏老爷子的眼神黯淡下去,便又道:“你安心吧,保着他一条命倒是可以的,但该是会判流放,其余的我也无能为力。”
苏老爷子听了发出急切的啊啊声,一旁的苏庆祥则问:“判流放么?”
“是的,往西去,流放三千里。”苏柳淡淡地道。
苏庆祥欲言又止,但见苏柳一副并不愿多说的样子,便道:“保着命也好,至于其他,就看他自个儿的命了。”见老爷子不愿死心的样子,又劝道:“你也莫想了,你自己都顾不来,能保着命也算好了。”
苏老爷子又流下了眼泪,见苏柳没有要多说的样子,干瘦的手颓然一松,阖上眼呜咽地哭。
沉闷的哭声让人听了觉得压抑,再加上屋内的那股子味道,苏柳已经不想再待下去,只淡淡地宽慰几句,就退了出去。
站在正屋的屋檐下,还能听见苏庆祥劝慰苏老爷子的声音,什么想开点,看开点,一把年纪了,也顾不来如何云云。
“姐,老爷子老了好多,好像,好像快。。。”苏小压低了声音道。
苏柳睨她一眼,道:“别胡说。”
她知道苏小的意思,别说是她,就连自己,都觉得老爷子怕是活不长了。
姐妹俩正在低声说话,苏柳却瞥见院子门边,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流着口水,嘴里含着一根手指,浑身脏兮兮地看着她们。
“这是谁?”苏小也看见了,招了招收手:“喂,小豆丁,过来。”
那孩子立即闪到一边,只探出半边头来偷看,苏小也不急,慢慢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麻糖来扬了扬:“姐姐有糖哦。”
小丫头终于被吸引,撒丫子的傻笑着跑了过来,眼巴巴地抬头看着苏小吞口水,不,准确的是看着苏小手中的那块麻糖。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儿,我就给你了。”苏小再度引她说话。
只可惜的是,小丫头只知道傻笑,哈喇子流了一嘴,也不说话。
苏柳皱起眉,这丫头好像有些不对劲,有点傻的样子。
正犹疑,身后传来苏庆祥的叫声:“丫丫,你咋跑这儿来了?”
丫丫?
苏柳一惊,低头仔细看她,记忆中,这孩子都两岁了,该是早就会说话的,可现在看她,却像是话都不会说。
“伯爷,你说这是丫丫?”苏小也是震惊万分,道:“怎么,怎么看她好像?”她指了指脑子。
苏庆祥长叹一声,道:“都是可怜的孩子啊,前儿被她那死鬼爹给甩地上去了,磕着了脑袋瓜,就成这个样了。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长大可要怎么办?”
苏柳和苏小听了,都十分愤怒,若不是苏长生已经死了,指不定就去骂人了,不,就是现在,苏小也想去鞭尸来着,这还是个孩子啊,怎么下得了手?
苏柳看着丫丫用脏兮兮的手抓着苏小给的糖舔得欢快的样子,不由摇摇头,想起一个人,便问:“对了,怎的不见春桃?”
苏庆祥脸色一黑,沉声道:“别提了。”
苏柳眼睛微眯:“怎么?”
苏庆祥掏出烟杆子,有些失望地道:“她跑了,你爹死的那晚就跑了,谁知道她跑哪去了?”
“什么?”苏小十分震惊,问:“苏春桃跑了?你们就没找?”
“找了,没找着。”苏庆祥摇摇头。
“这到底是咋回事?”苏柳直觉这不寻常,苏春桃竟然会跑掉?
苏长生的死又不是自然的死亡,而是被亲儿杀死,当天这事传出去后,这老宅就跟个集市一般热闹,围满了人,而听到这样的人伦惨剧,苏老爷子是被刺激得晕死过去,这病情是更重了,又要办丧事,这就乱成了一团。
直到苏长生被仵作验完尸,乡亲们帮着把灵堂给搭起来,又给苏长生停了床,一切置办妥当后,大家伙才得以坐着闲聊,而也就在这时候,才发现苏春桃不见了人。
这活生生的人不见了,这还了得?便都去找,却是遍寻了都寻不着,反而是她的衣柜里少了不少衣裳。这个时候又有人突然提出,既然这苏长生收了唐家的聘钱,但给他净身穿寿衣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
于是,这一结合起来,就都认为苏春桃是卷着那些银子给跑了。
“她一个女子能走到哪里去?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她去哪了?”苏小问了一句。
“倒是有人看着她拎了个包袱出了村子的。”苏庆祥叹道。
姐妹二人沉默,苏春桃此举实在是有些不厚道,母亲和弟弟入狱了,父亲死了,她却卷着银子跑了,丝毫不理会底下还有个傻妹妹和一个未成年的弟弟。
而事隔五年后,有人在一个沿海的乡镇,看见一个穿着暴露衣裳,脸容憔悴十分像苏春桃,名唤小桃儿的姑娘正倚在楼子里揽客。听楼里的姑娘说,这叫小桃儿的本也是个读书人的娘子,可惜遇人不淑,五年前被人骗光了银子还被卖到这里的。此为后话不提。
苏春桃突然逃跑,苏柳多少知道是为何,无非是因为唐家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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