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脸色一白,咚的一声跪倒在苏柳面前,低着头道:“大姐,我没有。大姐当初收留我,娘也视我为亲子,初关心我,爱护我,在我心里,大姐就和娘就是我亲姐亲娘也不为过,陈烨不敢忘恩。”
苏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道:“起来说话吧,跪着做什么,没得让人说我罚你。”
陈烨抬头,见她脸色稍霁,这才站起来。
“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无非是觉着这身份在这家里头尴尬,但说实话,这真的就这么难堪吗?”苏柳看着他,淡淡地道:“不管娘有没有改嫁再嫁,不管她嫁给谁,她都是咱们娘,她的夫婿,你愿意就恭恭敬敬的喊一声父亲,不愿意,就喊一声叔叔伯伯也是成的。你便是喊他义父,只要是真心以待,我相信他同样欢喜。”
“至于这个家,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不住旁人去说什么,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你就是是单纯的将他们视为亲长辈孝顺,问心无愧,这日子久了,石头都能被捂热吧?”苏柳睨着他,道:“烨儿,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在这世道站稳脚跟,连这一点你都介怀,日后你要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陈烨浑身一震,看着苏柳的双眸发亮,抿了一下唇后,深深地一躬身道:“烨儿多谢大姐教导。”
苏柳心里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这一时半刻你也难做,左右你是住在书院里也不常回来,你若是真觉着不自在,就偶尔来陪娘说说话,吃个饭,饭后再回去宅子或书院住就成。”
“烨儿知道了。”陈烨点点头。
见他脸上郁色散去不少,苏柳便站了起来,道:“你继续看书吧,大姐这会也有事儿忙,也不阻你了,记住了,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不会被挫折击毁。”
“烨儿记住了。”陈烨连忙应道,又将她送下亭子。
苏柳走到花园的月亮门,回头见他还站在亭子边上看着这头,不由叹了口气。
待到了午膳时,陈烨张口就称曹奎为义父,曹奎和陈氏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释怀,笑着给他夹菜,一旁坐着的苏柳脸色不改,却也欣慰,这孩子心思min感,但也是个聪慧的,只盼着他将来能有个好出色。
因了陈氏是改嫁,又和娘家人决裂,也就没了回门这一说,只是在三日回门日和曹奎出门逛了一圈,回来后却有些神色恹恹。
“娘,这是怎么了?”苏柳屏退了众人,关切地问。
陈氏叹了一口气,似有些伤怀,道:“你小姑姑去了。”
苏柳一愣,和苏小对视一眼后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苏金凤。
苏小向来视老宅的人如世仇,这回听到苏金凤去了,便抿了一下唇,道:“她也就一口气吊着,早点去了,兴许更好些呢,省得受罪。”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声音也有些沉,显然也有些难过。
也不是说苏小她们有多舍不得苏金凤,而是人心皆是肉做,到底是鲜活的一条人命,苏金凤因着那种病而死,也是无辜,何况年纪也不算大,总会引人惋惜。
所谓死者为大,过去的种种,也随着这亡逝而散去,零落成泥化为尘。
“娘怎么会去到那边了?”椿树胡同离曹府距离甚远,她和曹奎怎会逛到那边去?
“也没去那边,就是在东书大街,周家送殡时给撞上的,该是送去城郊的化人场吧。”陈氏叹声道。
在这时代,并没有火葬这一说,都绝大部分是土葬的,便是没有正经的墓地埋葬,比如那些个被打死的丫鬟小厮奴隶,一张破席卷了就扔去乱葬岗了也不会火葬。但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土葬,比如传染病什么的,火葬了为妙,当然,也会有些不愿意火烧的偷偷的埋葬了。
苏金凤得的那病,其实没有性接触,也不会传染,却还是送去化人场,看来这种病也确实让人闻之色变。
听说是送去化人场,苏小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娘,那你看到老宅的人没有?”苏小又问。
陈氏摇摇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伤心,这一般老人都不会送子女去的,能见上最后一面都好了,有些人家,去了才来与你说一声的,大多都是送送帛金。倒是看着你二叔了。”
“老太太是来了。”苏柳淡淡地道。
陈氏和苏小闻言惊讶地看着她。
苏柳唇角微勾了一下,道:“没错,我早就知道了,她是娘成亲的那天凌晨去的,娘出嫁的那日我凑巧就看见了苏福生驾着牛车来了,差霜凝去打听的。”说着,苏柳就将霜凝打听来的对二人说了,道:“娘是新喜,我也没拿这个事说,到底是红白相冲。”
陈氏倒没在意苏柳隐瞒这事,只是听到黄氏闹,眉头紧蹙,道:“死者为尊,她这么个闹发,也不怕金凤去了下面也不安生?何苦来?”
“娘,你这就错了,人家是想着,反正人都死了,能捞回一点就捞回一点,在那老太婆眼中,如今银子比啥都重要。”苏小不屑地撇撇嘴。
她说的是实话,自打被苏长生偷了银子以后,接二连三又出了这些事,黄氏现在看一个钱比看一条命还重,就怕着人又来偷银子,随身都携带着钱袋子呢!
如今黄氏的处境其实很不妙,家里头的顶梁柱瘫痪在床,别说做什么了,就是大小便都要人伺候的能有什么作为?她是有两个儿子,可大儿子吧,残了不说,现在还被苏柳用抢劫伤人的名头被关押在大牢里头呢,她也就只能依靠着苏福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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