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秦如薇张口就问嫁妆的事,难为邓富贵这憨实的汉子一下子涨红了脸,干巴巴地道:“这这个,我正想着要送回你家呢。”
“哦,那就好。”秦如薇点头,再没和他多话,绕过他身边就往家里走去。
“秦妹子!”
后头的邓富贵又叫了一声儿,秦如薇微微侧头看过去,他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抿了一下厚厚的唇,道:“我我对不住你,祠堂的桌子被白蚁蛀了,我也晓得了,这事怪不得你!其实我也不想写休书,你是个好的,我心里。。。但我爹娘他们,我。。。”
他越说越急,有些语无伦次的,眼睛都瞪红了。
秦如薇看着眼前这满脸愧疚的汉子,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不碍事,总归是咱俩没缘分,说起来,恭喜你再娶美娇娘了!”说着,转身而去。
邓富贵眼瞅着秦如薇越走越远,那瘦削单薄的身子,在晨雾中朦朦胧胧的,像是那城镇里的小姐一般好身段,这竟成了他一生难以抹去的画面。
神色恹恹的回到家里,邓富贵就想着赶紧的把秦如薇的嫁妆给抬回秦家院子去,自己已经辜负了她的人,可不能把人家的嫁妆都给吞了,这是他见不得的事。
“娘,这尺头暗红暗红的,给您老做身新的袄子,也给我们小姑子和小叔子都做一身,也好过年不是?”
才进院子,邓富贵就听得自己的娘子胡氏娇声说话,抬头看去,只见她一手拿着个大剪子,一手拿着一匹暗红色的布头,正笑眯眯地对着邓家的当家婆婆许氏比划着。
“娘,你们在说啥子呢?”放下锄子,邓富贵搓着手走了过去。
见自家当家的回了,胡氏先是给邓富贵抛了个媚眼,满脸羞红,端的是新嫁娘的娇羞。
“儿啊,你可娶了个贤惠的好媳妇儿,这不,正琢磨着给娘和你弟弟妹妹们做新袄子过年呐!”许氏乐得合不拢嘴,瞅着胡氏那圆圆的富态的脸,是越看越满意,细小的眼睛甚至瞄向她那扁平的肚子,里头怕是有乖孙孙了。
邓富贵哦了一声,对媳妇的乖巧的做法心里也是欣喜,眼睛便看过去胡氏手上那布头,却是脸色一变,一把夺了过来,粗声恶气的问:“这布头打那来的?”( )
☆、第六章 黑嫁妆
胡氏冷不提防邓富贵有这一动作,被他猛地一扯,差点没摔倒在地,满脸惊愕地看着他。
许氏也是唬了一跳,瞧着媳妇儿这身段,断然不是像那个倒霉货秦如薇那福薄的相,这可是个好生养的,前些天听着儿子屋里头的动静,指不定这回媳妇肚子里都有乖孙了,邓富贵这一扯一摔,要是把她的乖孙孙给摔没了可要咋办?
想到这,许氏也是不淡定了,霎时就黑起一块老脸来,喝道:“老大你是作啥妖蛾子呢,看把你媳妇扯的?像什么话?”
胡氏也不是那没见识的,知道怎么着才会让男人心疼,仗着婆婆站在自己这边,当下就两眼一红,委屈的低下头,拿出帕子摁鼻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到底是新婚上头,邓富贵见自己娇滴滴的娘子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儿来,心里便有些愧疚,但眼前涌起秦如薇那苍白又瘦削的样子,立即就硬起心肠来,道:“是我孟浪不经事了些。只是,这尺头,不是如薇那嫁妆里头的么?”
胡氏抽泣的声音一止,两道细叶眉皱了起来,看向自家男人,眼中多了几分打量和不愉。
许氏也有些怔愣,但很快就恢复嘴脸道:“是又咋的了?”
“娘!”邓富贵没好气地道:“前头都说了,祠堂那供桌是白蚁给蛀了的,牌位这才倒了,压根不合秦妹子的事。咱老邓家做了那下等事退了亲事写了休书已是不中,既是这样,秦妹子的嫁妆自然也得还人家!”
“甚么下等事?我不管那供桌是被白蚁红蚁吃的,总之是她拜祖宗时倒了牌位就是不吉利,不然早不倒迟不倒的,咋就她那个时辰倒?咋不见淑兰拜祖宗的时候牌位倒了?”许氏一指胡氏,竖着两道眉道:“分明就是咱邓家祖宗见不得那倒霉货,这惊了我邓家祖宗,咱都没和她算,她好意思讨这嫁妆?她就该给我邓家赔罪。”
听这架势,是不打算归还了!
邓富贵几乎一个倒仰,道:“娘,您这话要传出去,别人还不得戳断我老邓家的脊梁骨?”
当天成亲当天休妻,这已经是十乡八里的热话题了,这回他们老邓家还要黑前头嫁娘的嫁妆,若是传出去,他们老邓家一家子出门都得用面巾子捂紧了脸才中,他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许氏是典型的寒门小户的农家妇人,向来是雁过拔毛的,这东西进了他们老邓家的门,还能抬出去?没门儿!想那死鬼秦老头是个疼闺女的,给准备下的嫁妆足有三抬呢,好些都是新布头,家里的小子闺女也大了,正好也存着将来当嫁妆聘礼!
想到这,许氏的腰杆就挺得更直了,道:“咱也是给了聘礼的,这嫁妆就跟那聘礼顶了,你莫要再提这事,气得我心窝子刺儿疼个。老大媳妇,你把这尺头拿进去,回头就给裁了做新裳!”
胡氏瞄了邓富贵一眼,心里也是舍不得这上好的布头的,可却也不敢伸手,只作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站着一边儿。
“我叫你呢,你是聋了么?”见胡氏不动,许氏沉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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