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些猫食来,喂过便放了罢。”
谢青绾举步欲走,似是想起甚么,复又补充道:“倘若它下次再来,仿照今日之法饲喂便是。”
同回寝房,一路无话的摄政王忽然开口问道:“奇花满园,入府时因何不曾一并带去?”
谢青绾正欲福身告退,忽被问住,她绞了绞袖口,鬓边珠坠微凉。
倘若移入摄政王府,待日后和离,再挪动起来岂非徒增麻烦。
只是和离虽是摄政王亲口允诺,在回门当日便提起终归不敬,且不合她的交往礼仪。
她不知摄政王问起此话是何用意,慎重回道:“整座花圃扎根久矣,若要移栽只怕难以成活。”
顾宴容面上没甚么情绪,只冷淡颔首,算是回应。
丫鬟来传话时谢青绾正坐案边,捧着一本民间志异看得入迷。
摄政王坐另一边,不紧不慢地写着文折。
熏风院芳草葱郁,房内的光是总温和晦暗的。
素蕊点起烛火,折出两道幽静人影,倒很有几分琴瑟和鸣的意思。
谢青绾却知道,今日闲云阁外一桩变故,摄政王势必会起杀心,这一封文折怕又要卷起阑阳城滔滔风云了。
她倒事不关己,因着方才午觉睡得足,格外惬意地歪在软靠上,莹润的指尖随性拨弄着页角。
丫鬟传话道:“老夫人请殿下、王妃娘娘到潋池园叙话。”
园中为她所种的香樟树已伐了制成箱奁,出嫁时随她一并入了摄政王府。
潋池园更空了些。
顾宴容揽她入座,与谢老国公滴水不漏地寒暄过几句。
谢青绾正同江氏叙话,忽闻有婆子问话道:“夫人,王姑娘还在府上,可要……”
江氏一顿,不由为难地望了眼谢老夫人。
镇国公府虽已是她执掌中馈,这王姑娘却到底是老夫人母家的人。
谢老夫人神色淡淡:“着人送去些个点心和醒酒汤,自家叙话,不必传她来了。”
江氏微笑颔首。
谢青绾拿银匙戳弄着青瓷盏里新做的百合酥酪:“怎么不是蜜桂的?”
此言一出,周遭伺候的丫鬟婆子纷纷抿唇轻笑。
谢老夫人含笑扶着她挽起的乌发:“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谢青绾尝了小口细细品味,尚无知无觉道:“是百合?”
丫鬟们窃笑。
江氏遥遥望一眼摄政王负手临湖的背影:“阿绾同摄政王夫妻和睦,日子顺遂,为娘便宽心了。”
日色渐有暗落之势,不出三刻便要临近黄昏。
江氏扶着谢老夫人起身,将这对新婚夫妇送至门外,目送摄政王将人牵进车舆。
锦帷落下,直至不见人影,谢青绾才挣开他的手,悄然挪至侧座。
顾宴容眉眼间隐有倦意,正阖着眸子静静养神。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凝眉张开了眼,四目相接。
却见这位郁郁寡欢的小王妃自袖中取出了仔细珍藏的书贴。
是案上那本裴濯甫的真迹。
少女十指粉白莹润,温柔摩挲着页缘——出于她无意识的微小习惯,将这本《响泠泉引》奉至他面前。
顾宴容神色讳莫,缓缓道:“王妃心细如发。”
第10章 遇袭
◎冷血暴戾的杀神◎
他语气有些冷。
谢青绾微微坐正,孟春温朦的日辉从窗牗流泻,缓缓淌动。
她镇静而坦荡:“阿绾不敢妄加揣测于殿下,更无意窥探甚么,只是殿下未曾掩饰罢了。”
这位杀神一手尽得裴濯甫真传的好字,显然是渊源颇深。
她轻抚过卷封上浑厚峻健的响泠泉引四字:“阿绾不通书法,执此孤本岂非埋没,愿赠殿下,一来与殿下这手好字相配,二来谢您今日周全之恩。”
眼神通透坦诚,满盛着莹润漂亮的水光。
顾宴容目光从她玉琢的手蜿蜒过细颈,还未开口,忽然面色一寒,疾迅攥住她的手腕重重一扯。
谢青绾圆眸微张,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怀里。
近乎是同时,一支锐利的羽箭穿过窗牗,深深钉入木质的侧壁里,赫然是她放在所坐的位置。
“轰——”一声巨响,车舆骤停,她下意识紧紧攀附上男人的臂膀,才不至被甩飞出去。
马匹阵阵嘶鸣。
摄政王铁一样的臂膀不容抗拒地把她揉进怀里,一手拔刀。
车外嘈杂的脚步声逼近,隐约听到有重重弓.弩绷紧。
她清晰感知到男人锦袍之下勃发的肌肉与力量,心脏跳如擂鼓,却竟莫名安定下来。
正要抬头去瞧车外情势,忽觉后颈侧有冰凉的刀柄抵上来。
少女鸦色的睫羽疯颤,脊背顿时绷直。
下一瞬,抵在后颈的刀柄重重按下,像是灌进骨血的一剂烈药,昏倦与困顿霎时间蔓延开来。
谢青绾阖眸彻底软倒在他怀里,安静得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微凉的衣袖抽离,男人提剑下车,帷帐落下的间隙,隐约可窥见一瞬陷在华绒软枕间、沉沉昏迷的少女。
顾宴容玄袍修长,举步极缓。
他眉眼冷如锋刃,低眸极淡地睨了眼雪色的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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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烟霞万里。
打更人照常自明华街过路,正撞见阑阳城中不可说的那位一袭长袍血色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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