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看出了他的疑问,缓缓摇了摇头,“季甫,这是东宫所托,我不一定做得好,可如今,可我不会绝令事态更为严重,也或许,我真能挽回局面,上党匪患那年,我父亲也十七岁,他一人便舌战劝降了上千匪众,如今我也十七岁,未必不能如他一般。”
沈当惭愧拱手,“属下自相投于女郎,便知女郎才智过人,往后绝不敢深疑。”
楚姜挥挥袖,笑着叫他离去,等他人影渐去,笑里竟渐渐带着些惆怅。
阿聂出门来看见,心中疼惜,“女郎,药方都在抄了,是要给哪家送去?”
“先给大舅母送去,不过她素来体健,我得写封信给她才好。”说完她便提步回屋,阿聂看她匆忙,又是一阵心疼。
却说那位王内官,收到楚姜送去的药方时白腻的脸上便是一阵笑。
跑路那位年轻内监一见便殷勤道:“楚娘子说是报答您呢,不过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子来,陛下知道了,不知道您老人家是用好,还是不用好呢?”
王内官手一摆,倒是将锦盒收进了袖中,“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她能记着,便是好的了。”
说罢他又对着这内监笑道:“九娘从来就出手阔绰,想必你小子也没被冷落。”
“正是想着将这暖玉献给您……”
“这玩意我老家伙拿着真是照丑呢!”他又看了一眼,拍了拍年轻内监的肩,“是好东西,好生收着,这好意你可得记着,别做了那等朝三暮四之人。”
“小的明白。”
王内官便点点头,手拢着袖中方去了。
作者有话说:
①《彖传》
抱歉今天晚了,部门应酬真是烦死了。
第115章
春尽之时,云气渐稀,长安百姓爱在这时节裁布做衣,因少了湿意,又免躁气。
月沉之时,仍有人户在响着机杼声,在这般祥宁的声响中,忽有嘈杂的人声响起。
“有贼,有贼!”
“速请衙署,速去。”
在客舍伙计的呼救声里,当事人倒显得十分沉静,脸上神情笃然,似是早已料到一般。
客舍主人不知是怜惜他的才华,还是舍不得他付的房资,十分殷勤地关怀着他,“哎呦吴郎,这紧要关头您举着烛火四处看甚?还不速速去府衙里寻个依托庇护。”
吴厝摆摆手,镇定坐在床沿上,“多谢阿翁关怀,吴某早料到有此一遭,怕是……”
店主听他话音停下,借着烛色好奇望去,正见他蹙着眉,从身下帐褥中摸出个令牌来。
“这怕不是贼人遗留……”
未等店主人说完,吴厝便大笑一声,将令牌置在烛前,一字一顿道:“原是,东宫要杀我。”
说完他便意气起身,回身看了眼床上破烂的被褥,正露着丝絮,显着刀剑撕扯的痕迹。
店主一听就吓了一个趔趄,显些没抗住摔下去,“吴郎,这话可说不得,那东宫害你作甚?休要胡言,休要胡言。”
吴厝看只是提起东宫便令他畏惧至此,嘴角轻扯了个弧度,将那令牌揣进怀中,“害我作甚?自是我吴某挡了他们的路,折了他们的脸,在这紧要关头怕我吴某生事加重他们的罪,阿翁,我自去告我的,不会连累尔等。”
店主看他匆忙出门,又惊又忧,一路跟着下楼去,“吴郎,这向来民不与官争,穷不与富斗,何况那可是太子,您就是不想着前程,也该想想家人。”
吴厝冷笑,脚下不停,“阿翁,吴某正是想着家人,才更要奋身一搏,我家中高堂俱在,下有一双儿女,又有妻妾遥盼,我若不去告,将来我阖门百口,与活在桀纣之下污暗的浊世又有何异?”
“吴郎,这话实在过激了,吴郎……”店主看他自客店出去,只得无奈地跺了跺脚。
伙计也是一脸的惊疑,“要是……要是衙门里遣人来问,我们可能作答?”
店主看着街邻都点了灯,好奇来看,挥手对他们笑了几声才折回客舍来,对着伙计又是一番长吁短叹,“哎,瞧他舍得花钱,又有名气,留着是个宝,哪想倒是成了祸?”
“阿翁,衙门来人……”
“来来来,我当然知道衙门里会来人,你如实答了就是,上一回不也有人来行刺杀之事,也照样答了就是,来了几个义士相助,长个什么样貌,点了什么酒菜,花了多少钱,给我拿出账本来一一对了回答……”
深夜的长安府衙,鼓声似六月阵雨急促。
当班衙役出门来看时,正见到一清隽郎君击鼓,裹了裹身上外裳,发问道:“何人深夜击鼓?”
“学生吴厝,深夜遇贼,特来报官。”
“府君未在,何不白日前往,也不惊扰百姓。”
“学生恐命短,留不到白日。”
衙役先看他衣容齐整,以为是纨绔胡闹,此时一听才重视了些,叫他进门详说,不想才等吴厝一只脚踏进府衙大门他就后悔了,见着吴厝手中那块令牌,慌张到双腿失力。
“学生要告东宫卫兵杀人。”
衙役叫悔,双手颤颤,不敢接他递来的令牌。
吴厝又向前一伸,他反后退一步。
“难道学生竟是来错了地方?这府衙难道不是为百姓伸屈的?”
衙役心怀惴惴,想要撵他出去,又见到门外多了些被鼓声惊动,来看热闹的百姓,想要让他去公堂上,又怕得罪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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