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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如此,在听到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他还是迅速换上了方晏的外袍,并攀上房梁将他藏在屋顶的横梁上。
    待几个道士推门进来时,便只见一个青年男子站在残破的窗户前,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愁色。
    他看到道士们进屋,立时便感慨道:“几位道长,贵观这窗户真是脆弱啊,方某不过想推开吹吹风,手下轻轻一动,竟是坏了半扇。”
    出口的声音,竟与方晏的声音别无二致。
    进来的几位道士却是满脸的狐疑,盯着他的脸道:“先前那人呢?你又是何人?”
    青年人洒脱一笑,摸着脸道:“不怪道长认不出方某,方某打小便因这张脸招了不少烂桃花,入长安时听闻长安贵妇剽悍,实在惧怕,便戴了一张假面具示人,方才得见楚娘子前来,心生妄念,不想这张脸却不曾入了她的眼……”
    方晏在屋梁上听着他这大言不惭的一番话,拢了拢身上凌乱的衣衫,因为外袍褪去,只剩一身素白的里衣,实在显得有几分可怜。
    又见到那几个道士将他那位油腔滑调的属下一番搜检,更有两个在搜检时往他脸上扯了几下。
    “如实说来,你将楚娘子的玉佩收在了何处?”道士一边问着,一边在屋中四处翻寻,又向屋外找了找,显然有些不信他就是原本囚在这屋里的人。
    然而却寻之无果,只得如实去向楚姜回禀。
    楚姜吃过解药后渐渐恢复了气力,听到回禀后便脸色惊讶,“竟是如此,那贼子真是满口的胡言,我去时分明是个半死不活的文人模样,怎地你们去看时便成了个清秀健朗的,我看分明就是他矫饰面容,要遁逃离去,这可不是小事,他是受太子殿下之命在此清修,又曾是梁王殿下的幕僚,竟是伪饰了面容蛰伏在梁王身边,恐是有天大的阴谋在身,怎不叫人恐惧?”
    说着她还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罢了,那玉佩便不要管了,这等大事,必要报于太子殿下与梁王殿下知情,未免哪一日这贼子再易了面容藏在哪位皇子或是重臣身边,那般才是骇人呢!”
    道士一听,立刻便明白过来,“如此贫道便禀明观主,由观里将此事上报去东宫与梁王府。”
    她面色惊忧,顺着点了点头,待看到他们折返了才叫马车起行。
    而方晏那张□□,已经被她收在了一方秘匣里,留待后用。
    马车行经渭河时,忽见河畔人群熙攘,楚姜好奇望了一眼,竟见不少书生在其中,便向沈当道:“三日之后便是太学入学试,这些书生不温书备考,在这时候竟还想着游玩,你去瞧瞧。”
    沈当领命即去,去了才知他们皆是来此凭吊那位沈郎,为首的正是当日与沈郎辩论的吴郎。
    观者身份各异,有布衣百姓,有华服男女。--------------/依一y?华/
    他听着那吴郎的悼词,深感异样,急忙回去禀道:“女郎,是书生们在凭吊荆州沈樊,为首的是定澜楼中与其辩论的吴郎,他所念悼文,意有所指,似乎以为沈樊是为江南世家所害,话中又对东宫有要挟之意,似是东宫若不出面查明沈樊为谁所害,便是东宫包庇。”
    楚姜怔了怔,目光森然地看向那方,注视了许久才道:“我们也去听听。”
    因着先前服下的药,她手脚还十分绵软,带上帷帽后更显弱不禁风,等她走进了人群中,众人都只以为是个来看热闹的寻常小娘子。
    吴郎站在河畔,不停有浪花激去他身上,而他神色痛苦,对着湍急的河水撒下了数篇诗文。
    “昊天不吊,不慭遗我知音……神龙自珍,深潜九渊,却为蛭蟥扰,而门阀走狗,谗谀得志,浊世得飞升……”
    楚姜轻叹一声,沈当闻声便请示道:“女郎,这是不是……”
    “他骂得挺对的。”她轻声道。
    沈当心生疑惑,随着她走出人群,问道:“这会不会是梁王一派所为?”
    她轻轻摇头,“季甫,他骂世家呢,梁王若有意于大位,便不会有这胆子,我看这位吴郎,倒是真的舍不得他那位知己,竟愿意舍了前程来为他鸣不平,殊不知他那位知己,早早便逃了去,倒是可惜了他的才华。”
    沈当一听便明白了,“女郎的意思是,这次太学选拔,吴郎君必不会入选?”
    楚姜点头,回身又看了看那方,见到书生们在听到他痛斥门阀作为之后都渐渐散去,心中竟多了丝惋惜。
    她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季甫,恐怕有人要他的命,自今日起,你带人暗中保护他,待太学试后,送他回乡。”
    说罢她便深感自己虚伪,自己不正是他痛骂的世家儿女?然而这是无法改变的,她是楚氏的女儿,便该护卫楚氏,却连她自己,也不敢承认楚氏就是清清白白。
    便似方壸曾在药庐中斥骂江南世家一样,所谓门阀,从来就没有哪一姓是干干净净的,任是养出了多么清风明月的人物,究到底子里,哪一姓不是压在百姓头上?
    “季甫,还是去吧,这位吴郎,终究还是有些才华的。”
    沈当听她此言,仿佛她沉默的一瞬间是改变了主意的,再观她身形,却再也瞧不出什么来。
    “暗中保护吴郎的事,可要令郎主知情?”
    “不必了,你只管去就是。”
    春日过半,烟水茫茫,拂拍春堤。
    那位吴郎还在慷慨地凭吊知音,楚姜坐在车上远去,遥看着人群渐散,竟是为他,生了些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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