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舅舅自今早起便无心餐食了,莫不是心疼两个贼人了?”
他见到外甥女前来脸上神情顿时便松快了些,笑道:“事态紧急,总不能将这案子留到了年后去。”
楚姜挽着他坐在案前,给他盛了一碗鲫鱼汤,“这是阿聂做的,与母亲做的味道一样好。”
杨戎看了一眼便道:“还是不如,你母亲做的汤没这么香,这鱼骨也剔得太干净了,你母亲可从来都不剔骨头的。”
楚姜坐在他对面,闻言失笑,歪了歪头看舅舅,“那就是明璋的错了,是我叫阿聂做得香些,生怕舅舅不肯吃。”
杨戎展眉,拿着勺子喝了几口,“若是明璋的交代,我势必要多吃几口了。”
话虽如此,可他眉间仍有丝愁意,楚姜看了便问道:“可是那案子不好查么?”
杨戎摇头,她便道:“殿下虽是叫舅舅与李刺史全权负责此事,可也并非不许他人插手,何不请父亲与左叔父也一并参谋呢?”
“若是能请,我便也请了,只是此事却涉及了东宫与梁王,甚至魏王,你父亲他们俱是东宫属官,未免事后真查出些什么不利于另两位殿下的,他们便是要参与,也该在最后审问时。”
楚姜点点头,“李刺史去了江中,可有什么消息送回来吗?”
他见她如此关心此事,笑了笑道:“此人平庸,若是等他,还不如盼着你给我出主意。”
她本就是带着目的前来,一听便义不容辞道:“舅舅如此说了,明璋可就不让了。”
杨戎慈笑着看她,“莫不是你有什么妙计了?”
“妙计倒是没有,不过我却知道,他们不是真的为了刺杀太子殿下。”
杨戎自也明白这一点,这才短短两日,扬州城中便已经有些对太子当初剿匪的议论了,众口铄金,一场针对性的袭击被传了几回,成了水匪的复仇和太子当初下令剿匪的失误。
背后之人的目的,已经达成大半了。
他叹了一声,“即便不是,可事已至此了。”
楚姜知道他并没有明面支持哪位皇子,心中想着事情也不是不能挽回,只要将此事定性为夺嫡阴谋,如今这些人议论得越大声,等真相得出的那一日,再待转圜一二,今时议论太子的,都会心怀愧疚地支持他。
她便道:“舅舅,您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之人?”
杨戎一笑,“并未有证据,不能胡言。”
“可是,那得益最大之人,不该被怀疑吗?”
他微微怔愣,复沉吟道:“明璋,不该这么说的。”
若说得益最大的,如今该数梁王了,可是,梁王若是真的……他并未深想,或是怕失望,或也是怕旁的想法。
而楚姜,他明白这外甥女受她父亲影响颇多,心中极为偏袒东宫,想想他竟笑叹了一声,“你看,你父亲未至此处,只一个你,便带着舅舅往偏处想了。”
楚姜微微一笑,看着他已经喝完了一碗鱼汤,便又给他盛了一碗。
杨戎推了推,起身道:“喝不下了,该去审问了。”
她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神情,“舅舅,我可能去听听吗?”
杨戎摸摸胡须,“那处脏污,你要去了可是吃不下饭的。”
她立刻就跟着起身道:“舅舅小看我了。”
杨戎哈哈大笑,见她实在感兴趣,便也带着过去,路上便将那泥哨之事说了来,“倒是不知这泥哨有没有用,若是问得急了,又恐打草惊蛇。”
未防楚姜有了主意,叫阿聂去将楚衿的泥哨取两只来。
杨戎瞬间明白了她的目的,满意道:“倒也不枉你父亲那书呆子的教养。”
她佯做生气,“舅舅这么说我父亲,可是要我回去告状么?”
他又是大笑,哄了她几句才作罢。
等阿聂拿着泥哨回来,几人来到监牢外,楚姜询问了杨戎之后,便叫阿聂拿着楚衿的两只哨子远远吹了数声,而杨戎则在监牢外暗中观察着其中两个贼人。
听到泥哨声,两个被拔了牙的贼人伏在杂草上,仍旧一副闭着眼睛等死的样子,毫无动静。
杨戎便对阿聂示意了一番,她又吹响了那只出自太原郡的泥哨。
透过监牢的一扇偏窗,杨戎看到原本寂如死人的贼人眼睫动了动,他在疲弊行军中亦能决断千里,这点细微动作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哨声持续响了数回,两个贼人渐渐睁开了眼,神情有些茫然。
至此,再不需什么怀疑了,杨戎示意阿聂停止,打开监牢的门走了进去,站在两个贼人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太原郡人?”
二人方知是上了当,立刻闭上眼往草上趴去。
楚姜走进去之时,便被这其中的恶臭熏得直皱眉,掩了掩才走近杨戎身边,杨戎不想她能进来,正欲开口便见她摇摇头,指着阿聂手上的哨子,示意她再吹。
杨戎明了,在哨声中长叹道:“霸王值末路,四面尽楚歌啊!可惜,此情此境竟叫尔等贼子玷污了。”
他从阿聂手上拿过哨子,蹲身在二人身前,连吹了数声。
饶是二人一再隐忍,终究神色间有异色流露出来。
杨戎满意地起身,踢了踢二人,楚姜立在一旁看着,正听到他冷声对贼人道:“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亡命之徒,所谓亡命之徒,要么是身后无路的,要么是牵挂过多的,我看你们年纪轻轻,不像是前者,可是家人尽在太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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