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的扬州刺史李甫珃闻言便上前道:“寒舍简陋,得迎殿下踏于贱地,蓬荜生光。”
刘呈对他一笑,“有劳李卿。”
李甫珃出自陇西李氏,与长安诸官员自也识得,皆亲近问候了,又向顾氏、陆氏几人招呼了几声。
楚姜仍在船上,与众多女眷站在一处,看到在人群中左右逢源的李甫珃,想到了方晏与她所说他掌握了李甫珃的秘辛,思及今日之事,便想该通过他与方晏见上一面。
可是这念头才刚出来,她便蓦然意识到了自己与方晏之间,一直是她在等,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自己一概不知。
而方晏想来就来,他知道自己左不过就是在宅中翻翻书寻寻趣,出门戏耍也不过是女儿家的玩闹,他对自己一览无遗。
她低头看着江涛,心中忽涌上一阵悲楚,她再明白不过,方晏身上的未知对自己而言是莫大的吸引,可这种不确定,也让惯来镇定自若的她感到无措了。
她乍然知道了阿聂说的以后难以长久,明白阿聂为什么不拦她,外人并不需拦,只因骄傲如她,一旦感到事情不可掌控,她便会想通了。
她忽然急切地想见到方晏,她笃定,今日之事与他绝脱不了干系。
阿聂见她突然认真地看向李甫珃,好奇问道:“女郎可曾见过这位刺史?”
她摇摇头,“并未见过,应该见见。”
阿聂不明白她这话是何意,一脸的疑惑,正待要问就见下方已经来迎女眷下船了,忙护着楚姜下船。
杨戎站在路旁,将太子一行送走后便见到了楚姜下船,本欲近前,却见到她身边的顾媗娥等人,便按下了脚步。
楚姜一见,向顾媗娥说了一声便向他而去,久未相见,自是欢欣。
“大舅舅。”
杨戎身周的士兵便见这冷面铁将军顿时笑得满脸的慈爱,脸上的那几岔胡须似乎都软了几分。
他接住欢欣过来的外甥女,环视着她周身,目光柔软温和,“你信里说身子已经大好了,我还疑心你是哄我开心,现下瞧着,倒是真好了几分。”
楚姜笑着将手伸给他,“不信舅舅搭脉听听,父亲说如今脉象可是极为稳健了。”
杨戎笑得胡须抖动,把着脉点了点头,“是稳了些,不过还是要谨慎,听你父亲说你遇了几回险,怎么当时不叫人来说?”
楚姜揽上他的手,“几回可都是我自己解决的,连父亲都不曾插手,哪里就要劳动舅舅?”
“我就知道你父亲看顾不得当。”他说着睃了眼顾媗娥所在,似是有些不满,倒也不曾多说。
楚姜知道他一向对南方世家多有偏见,不想顾媗娥受他苛难,又说了几句自己是如何养好的身子,才将他注意力给移开了。
等到入城之后,刘呈与众官员都住进了李甫珃的府中,其余人则是住在客店或驿站,楚姜姐妹与顾媗娥因是楚崧家眷,由李甫珃的内眷腾了两家屋子出来。
次日清晨,楚姜是被同床的楚衿叫醒的,她睁眼就见妹妹一脸的好奇,“九姐姐,李刺史的小妾去拜见母亲了。”
她想起昨夜来时迎接她们的一个娇小妇人,适时夜深,倒是顾不上细看,不过既是妾室,便不是他那位外宅了。
若是她来问候顾媗娥,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她拽拽妹妹的手,“拜见便拜见,你兴奋什么?”
楚衿“咯咯”一笑,趴在她耳边道:“拿了好些礼去,母亲都不收呢,她又不肯走,赖着非要陪母亲说话,我刚才去院子里玩,看到她的屋子与母亲的屋子挨着的,她硬是一步都不动。”
楚姜一哂,应当是李甫珃叫妾室如此行事的,不过他也是一州长官,亦是重臣了,如此行事,实在是不太好看。
她想着又翻了个身,罗茵正在扬州,自己要找方晏问个明白,从她入手再合适不过。
念头一起,她便挠了挠幼妹的咯吱窝,与她玩闹着起了身,待梳洗过后,便在院中找了个婢女问话。
“请问娘子,近日扬州城中街市可热闹?”
那婢女笑道:“到了年关,来往商客少了,是不如从前的,娘子若要出去瞧瞧,城西的绸缎坊倒是好去处,哪里的坊子有数十家,天下丝绸皆有。”
话音刚落,在顾媗娥那里没讨着好的那小妾出来了,立刻就朝着楚姜过来,“娘子可是要出门去?妾叫人陪着娘子出去逛。”
显然李甫珃的妻子不曾来此,便是这名妾室做着后宅的主了,楚姜点头笑了笑,一面谢她,一面不留痕迹地打量着。
见这妾室面貌生得极好,体态也温柔,只是说话少了些底气,便猜测她行事皆是听从李甫珃的,楚姜心中一忖便低声对她道:“正好我有位姓罗的故人,不久前刚来了扬州,适时我疏忽未曾问了她安身处,如今得闲正想拜访她,想劳烦娘子您去与刺史知会一声,问问我那姓罗的故人此时住在何处。”
她看人果然不假,叫一州刺史帮她寻人这种话,是个能做主便该疑问了,可这位妾室却只是面有疑惑,便向下人问了问李甫珃正在何处。
一婢女道:“正在前厅与杨大将军议事。”
这妾室正欲叫此婢前去,楚姜便笑道:“正好我去拜见我舅舅,便不叫娘子多劳了,烦请娘子指个人给我带路去。”
这虽说有些于礼不合,可是楚姜既说的是去拜见杨戎,这妾室也不好多说,便叫了个婢女领她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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