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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手下这些女孩子,哪一个不是有本领在身,这一个,一手的好绣活,百官朝见的官服,那补子都是她领着绣局里宫娥们绣的,这一个,琴技绝佳,曾有几位夫人争着向宫里请过赐人,给家中女儿们教授,这一个……”
    “妇人妄言?真有这本事,齐王何不带了你们……”
    “郎君何必打断了她?”楚姜听得怒火中烧,冷声斥道:“妄语你也怕她说完?既是妄语,无根之水,郎君怕什么?”
    虞七郎铁青着脸,看她如此回护,恨恨咬了牙,这场景并非他招架得住,忙叫人去太子府中将虞巽卿请来。
    茵娘轻轻挥开她的搀扶,踉跄着转向人群,哭喊道:“诸位或也有知晓我声名的,从前齐宫里文德殿七万卷藏书,每一卷都是我罗茵在籍册上添的名录,我父亲乃大鸿胪罗瞻,我祖父与曾祖父均是大儒,我自小便养自经籍中,朝官们在宫中见了我都称我一声罗女史。”
    她哭至此处,忽然痛难自抑,哽咽着望了望东北角的旧宫之址,悲痛中吐了一口血在胸襟上,“我……我罗茵,满身的才学,教导宫妃帝姬礼仪,掌宫祭之赞导,天下经典莫不熟通,我怎么就谋不了生?”
    最后一句,她彷佛用尽了全力才嘶吼出来,三年来的屈辱与旧日的瑰伟,似一把剪子要分裂开她的身体,进退皆是苦楚,她只是望着人群,眼中已然没了对他们的期待,只是喃喃道:“我怎么就谋不了生?天倾地陷,丹青不知,我如何不能活下去。”
    围观者中有不少妇人先落下了泪,不少男子也面露惭色。
    帷帽下,楚姜擦去眼角湿意,与采采合力将她扶了起来,又转身看向了人群,肃声道:“我也刚从太子府中出来,就在虞七郎君之后几步,虞七郎说他看见了那窗中的情形,我却实在瞧不见,诸位若是有意去看看,我就叫我家护卫领诸位上我的马车去,从三里外一直望过来,看看哪个位置能瞧清那窗中,可好?”
    人群一时喧沸,一听她也是从太子府里做客出来,更觉她身份了不起,先前觉得茵娘冤枉却畏于虞氏威压的人便纷纷出言道:“我愿去看。”
    “我也愿……”
    众歌妓看此情形,也都纷纷落了泪,向人群磕起头来。
    虞七郎本就是仗着虞氏声威胡言,哪里真就看清了窗中,此时更是焦急,而楚姜还在继续道:“若是没有一处位置看得清,就是虞七郎诬告,亲亲相隐本非罪,可是虞七郎若是诬告了我的恩人,我这恩人此时无亲人可依仗,我便是依仗。”
    众歌妓闻言都似见了救星一般望着她,她却承受不起如此感激,只是虞氏之恶,人所共知,却无人敢言,何不是悲哀呢?
    她这时顾不得什么后果,想到她母亲救了曾经苦难的阿聂与她母亲时,说救不了全部的,便先救眼前的。
    茵娘从苦痛里醒了醒神,感激地执着她的手,低声道:“多谢娘子好意,今日之事,不该再劳动娘子了,妾……”
    她携起茵娘的手,也低声回道:“我能护你们,娘子勿怕。
    虞七郎此时不知该如何驱走她,只得放狠话道:“九娘,这妇人嫌疑未清,还是等官府定夺吧!”
    “官府定夺便官府定夺,等那些个从三里外看回来的郎君娘子们回来了,我们一个个去朝堂上作证,看看虞七郎你说那句你看清了是真还是假。”
    酒醉的虞三郎实在看不过去侄儿受一女子要挟,先前被交代不许出声的他忍不下气,冲着楚姜来了一句:“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
    虞七郎立刻叫下人拉着他下去,而楚姜也没有理会虞三郎这句。
    虞七郎看着许多人跟着楚氏一个部曲走向了不远处的马车,却也不上马车,口口声声要去三里外,一路瞧过来,看个仔细。
    一时心中恐乱,叫下人们先将茵娘给拿下,楚姜叹他愚蠢,叫部曲们将众歌妓护住,自己上前一步,“虞七郎君一介白身,就敢大庭广众之下私自拿人吗?”
    虞七郎气急,不敢伤到她,叫手下人退了回来,心中只急恼他父亲怎还未到。
    天渐渐黑了下来,远在铁铺中的方晏才得了消息,紧急赶了过来,此时人群早已稀落。
    他看到稀稀落落的人群中站着的楚姜,就这么站在众歌妓的面前,似乎要将她们全给护在羽翼之下,分明她也那般羸弱,只一身轻裘,单薄得像一朵随时就要散去的云。
    他正要往前,手臂便被拉住,正是廉申。
    “去不得,虞巽卿随时会来。”
    他摆摆手,将斗笠按低了些,“无妨。”
    “等到府衙里开始问罪,虞氏族中正好乱了,上了公堂后茵娘……”
    “廉叔,风大了。”
    “风大便风大,之前还说往后不再牵连上楚九娘,这回再叫她瞧见了……”
    歌楼下还是一团昏黑,倒是对年的铺子里亮起了灯,辉煌映在街道上,昏色朦胧里,方晏看见楚姜的的肩动了动。
    “风大了。”他继续重复了这句,不肯认廉申说的话,“医者仁心,不能见病人……”
    廉申也气恼起来,立刻松开他的手,“您可算不上医者,本是让您来瞧瞧事态,还劝不住了。”
    说着便十分无奈地离得稍远了一点,好做护卫,然而在等方晏跨步过去之后,他嘴角却露出一点窃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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