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翁,某是城东那家的。”
“哦哦,城东章家铁铺啊,他家打铁好,老叟当年做了一把刀,今天……”
说着他突然讪讪一笑,知道自己是说漏了嘴,竟慢慢勾着身子往墙角里卧了去,再不出声。
至此楚姜哪能不明白这老乞是谁人的布置,又气又笑,抬眼向方晏,“郎君若是能修好车轮,我自有重谢。”
阿聂跟沈当便也不再多言,让开任由方晏走近马车。
却不妨他只是看了一眼,竟向不远处喊道:“三叔,这里有活。”
背过身去的老乞丐实在嘴痒,回身啐道:“就说这里有机关,小娘子,你看这一个也不是什么好的,跟那木匠是一伙的。”
楚姜觉着这老乞丐实在有意思,笑问道:“方才老翁还夸这郎君体格刚健,怎么这时候他又不是个好的了?”
方晏按着斗笠退回几步,“老翁年老,分不清也是寻常,我二叔打铁,三叔做木匠,各行其是,却也时有团结,我是好心路过,本想施以援手,不过无能,应当算不得坏。”
楚姜被阿聂隔着,闻言不由破颜道:“郎君莫不是还有个叔叔卖鱼,有个叔叔卖柴?”
“娘子聪慧,家中叔父多,操持的也多。”
老乞丐笑嘻嘻道:“那这郎君便已很好了,家中好基业,人也善良。”
“老翁,您说错了,基业多,这位郎君未必都守得了,家中叔父是木匠,他却连个车轮都修不好,焉知他在铁铺里是不是只会卖几分蛮力呢?善良也说不上了,明知他这叔叔是设了机关在这守客,他要是善良,该跑去旁的木匠铺给我请个实在的木匠来。”
“啊,啊这小娘子说的也在理。”
方晏将斗笠抬高几分,笑道:“老翁您又错了,这位小娘子的话也不算有理,今日细雨正磨人,她要赶这天出门去,当是急事,我将眼前的木匠请来才不耽搁这位小娘子的要事。”
老乞此时浑像个只会应声的傀儡,“对,郎君也有考量的。”
“老翁,您这话也错……”
赶在楚姜说完之前,老乞丐倚着墙爬了起来,健步如飞地逃离,“老叟伺候不了二位了,我去别处要饭去。”
此时连一直防范着方晏的阿聂都笑了出声,只是才刚出声便敛住笑意,反而还护着楚姜后退了一步。
而沈当则一直盯着修理车轮的木匠,看他手法并不熟练,实在看不下去,冷声道:“这位兄台究竟会是不会?”
“会的,会的,小时候做竹车,乡里都让我锯竹子的。”
此时那马夫先不高兴了,抱着鞭子看了半晌,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器具自己修理了起来。
楚姜神情松快了一瞬,“郎君该谋个旁的活计干了。”
“多谢娘子提醒,某也正有此念。”方晏看到阿聂对他提防,也后退了一步,那木匠骤然悠悠移到他身边来,对着楚姜讪讪一笑,“这位娘子,承蒙您关照,三十个铜钱。”
“奇了,车没修好,先问起酬金来了。”阿聂对他印象十分不好,此时把持着钱袋并不想给他。
未料他大言不惭道:“车我是没修,工具可都是我摊子上的,这是租赁之价。”
楚姜心中好笑,拉着阿聂的袖子道:“罢了,给这木匠吧,看着这样病瘦可怜,让他买几副药吃。”
阿聂这才不情不愿地掏了钱袋,倒不是吝惜钱财,她因着前事对方晏一直都忌惮,此时这两人前来,怕是又要相托什么事,心中实在不悦。
木匠接过铜钱,往袖里一放就拉着方晏去看那车夫修理,方晏也收了伞,挽着袖子就要帮车夫抬车。
这倒叫楚姜几人纳闷了,这二人难道真是为了讹几十个铜板?
然而他们此念才一过,车夫突然痛叫一声,捂着肩从车下移了出来。
沈当忙扶起他,却听他连连呼痛,忙往他肩上寻摸去,几下探出了究竟,向楚姜道:“恐是用力扯着了肩,脱臼了。”
楚姜便将视线移到了方晏身上,说不是他的手法,此处的人恐怕都不能信了。
作者有话说:
①连结车辋和车毂的直条,就是车轮里的那个横条。
老乞丐、车夫:是,你们清高,都是我的错。
第58章 偏堂听审
方晏因着在雨中帮了会儿忙,肩上未避处湿了一片,他背着身似乎感受到了视线,冷冽的眉微扬了扬,回身便问道:“娘子莫不是没了赶车的?正好某也学过一二,娘子若不嫌弃,我便耽搁上一日,为娘子赶一回车。”
众人都向楚姜看去,这举动之下,他二人就差直接说了这事就是他们干的。
楚姜暗觉他们行事有趣,便交代那车夫先回府去,等他们装好了车轮才回到马车中。
木匠抱着工具杂物站在路边,欢喜对楚姜道:“这位娘子,赶车钱二十个铜钱。”
车中采采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阿聂瞪了她一眼才又掏出二十个铜钱从窗上递出去。
楚姜也颇有些开怀,支开帘子朝方晏道:“这位郎君,去府衙。”
方晏正戴着斗笠,本低敛着眉眼,难得听到她语气轻快,忙也应了一声,“是,某认得路。”
阿聂不赞同地看向她,缓缓将车帘合上,“女郎,忘了疼不成?”
她忙绷住笑意,跟着坐直了身子,“自然记得,不过不必怕了,阿聂,这是在城中,他敢动手,叫人绑了他去喂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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