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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诚然,这个病人是再听话不过的,也没有骄纵之气,可是想也明白,这小娘子哪怕是亲自端水也不曾做过的。
    方壸暗叹,却不曾让她停下,摆摆手叫她继续,于是楚姜便拿帕子包着几方柴,被阿聂的伞护着,缓慢挪到了东厨。
    方晏正在东厨煮羹,看到她抱柴进来显见地愣了愣,“放……放这里就好。”
    他指了指灶后。
    楚姜又小心挪过去,采采跟阿聂怕她被灶火撩着,护着她将灶台后一丈宽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方晏看不下去,“其实不必如此的,将柴放在棚子里也无妨。”
    楚姜也深觉不妥,转身见院外沈当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看,透着东厨敞开的窗,他们脸上的焦急她看得清清楚楚。
    “师兄,斧子将这柴劈得尽是扎手的刺,我若用一身旧衣包着抱进来是否妥当?”她诚恳地向他寻求意见,她来山中,是为了治病,听话是要听的,可是她也是娇矜的世家女儿,伤己身而痛父母,这事她是要好好思量的。
    方晏并不嫌她娇贵,反而善解人意道:“伤了你的手是不好,也不必用旧衣,方祜有一件旧袍,他穿也小了,且去叫他给你取来。”
    楚姜一笑,“多谢师兄。”
    采采跟阿聂也跟着她要行礼,在这拥挤的东厨里,又显得滑稽了。
    楚姜出去找方祜要了旧袍,几个来回下来也算掌握了技巧,等方晏做好早羹时她已挥退了阿聂,能在日阳里穿梭来回,抱的柴也一次比一次多了。
    方壸看着便皱了眉,招手叫她来到堂中,“九娘,余下的不用再搬了,你还是跟着我习导引术吧!”
    她不明,放下柴擦了擦汗,“先生,我做得来的。”
    “你做得来,我看不来。”方壸摆了筷子示意她过来坐下,“你搬上整日的柴,效用还不如打一套导引术。”
    “先生的意思是?”
    “病人,大多先身有疾而引发心病,再好的家世再多的权势,都架不住一场大病的消磨。”
    她心有不解,“可是九娘一心求生。”
    方壸却是笑道:“你求生之念过强了,这是你的一块心病,你信是不信?”
    楚姜怔然一笑,想起自己这些时日对他的言听计从,约也想透几分,“是,九娘信。”
    “你这心病,就是在这里,老夫看着,你这病不是为你自己治的,倒像是为你父兄姐妹而治。”
    “这话,九娘并不赞同,父母生我,兄姐爱我,我康健是他们之乐,他们之乐是我之乐,这病,自也是为我自己治的。”
    方壸将筷子放在碗上,抚须而叹,似方外之人一般,“你害怕自己这病好不了,平日里我交代半句你都恨不得记下来,未必是你信我十分,而是你眼前只有我能信了,你又叫沈当--------------/依一y?华/去山中探问是哪个孩子从前比你体弱,而今上树下河全然无碍的,你在这药庐里显得恬静淡然,实则心却比谁都急,可老夫又看得出来,你这女儿是个心胸开阔的,那你这急切,不是因家人是因谁?”
    乍然叫他点破,楚姜即便不愿承认,还是如实道:“我父亲为我,废的心力实在不少,兄姐亦如是,家中还有个幼妹,即便有仆从伺候,可连她也学会煎药了,九娘若不为着他们才是自私了。”
    “你既然承认了,我也跟你说说为何叫你做活。”说着他还碰了碰桌上的羹,还是冒着热气,他便又道:“这些体力之劳,实则对你的弱症帮助甚微,你搬上一日的柴也不如打上一套导引术来得好,可是这些低微的体力之劳,能叫你抛去废心力的事,你看着一堆破柴,只想着如何能早些搬完,心里眼里只有这堆柴,而不会整日翻着些诗书为他们做注劳神,一时见到哪个字又想到自己的病,继而心下又担忧这病好不了该如何,纵你心胸开阔,可是心病一起就难消了,再灵的神药也难医治。我让你慢慢搬,一次就捏上一条也无碍,从这院子去东厨,有泥地,有石块,即便是一条木柴你也会仔细看路不会想东想西,你心神空旷了,那些苦汤才有最好的药效。”
    这话不说是楚姜,就连方晏也有些怔色,他想起自己初到方壸身边时就被催逼着学做饭漂衣,拾薪喂火,镇日只有睡前的半个时辰空闲,后来那半个时辰也不能有,方壸会逼他读医书读到困睡过去……
    “九娘明白先生的意思了,这柴我慢慢搬,不会着急了。”她站起身来,郑重向方壸行了个礼。
    方壸也受了这一礼,“好了,羹正温热,用膳。”
    方晏这才收回心神,将在院里背书的方祜叫了进来。
    小孩一进来便靠坐在楚姜身边,“九娘,我今日跟玢娘还有朱大叔进城去,我给你买一块胭脂回来。”
    楚姜喜道:“好呀,那我叫采采跟你作身新衣裳。”
    他颇懂得知恩图报,“那我也给采采姐姐买一块,再给聂婶子买一块。”
    采采跟阿聂独坐在一方案几前,闻言俱是一笑,“如此可就多谢小郎君了。”
    方壸笑话他,“楚三郎给你的银钱还不曾挥霍完?”
    “朱大叔把我给玢娘的八颗金豆子还给我了。”
    这事众人倒是知道的,方祜大方地将金豆子分了猎户家的女儿一半,那猎户也不是贪婪之辈,转日就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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