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舒青一点也不怕他,只是把曹端往裴明嘉那里一推,自己仰头看着已到了面前的贺兰雍。
贺兰雍是北戎人,身形高大,比曹舒青足足高了一个头还有余。
但即便是身高相差多,曹舒青仰着头的样子也丝毫不见怯弱。
贺兰雍竟有些不敢再去直视她。
他只是给曹舒青倒了一杯酒,说:“喝了,我今晚就走。”
曹舒青没有片刻犹豫,二话不说便拿起了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贺兰雍也跟着把酒壶里的全部酒倒入口中。
两人皆都喝完。
曹舒青再度道:“走罢。”
这次贺兰雍听后没有再继续纠缠。
仿佛是方才酒喝得急了些,贺兰雍的步子竟也有些仓促。
等走出几步远之后,他才想起了什么的似的,又转身对着李晏道:“广平侯,告辞。”
李晏朝他点了点头。
裴明嘉不知怎的,却长长舒了口气。
但是这口长气还没彻底舒完,席间却忽然刀光一闪。
贺兰雍方才恰好是停留在丁蝉和裴修附近,而这不过才转身的功夫,手上持着利刃的竟是裴修。
裴修手上的刀直冲贺兰雍面门而去。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裴明嘉耳边却有一阵厉风而过。
她一声惊呼被硬生生咽下,眨眼间一支筷子已将裴修的刀打落。
出手的是李晏。
而几乎是刀子被打落的同时,贺兰雍已狠狠攫住裴修的手。
“咔嚓”一声,裴修的手被他生生折断。
裴修惨叫。
而他身边的丁蝉竟很快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远远避开贺兰雍,骂道:“废物!”
贺兰雍又顺着裴修的断手而上,接连断到胳膊为止才停下。
李晏很快便到了他们身边。
“裴修!”他低斥了一声,“你怎么如此糊涂!”
裴修疼得面无血色,几乎连看李晏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李晏,我方才已经卖了你一个面子,”贺兰雍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看裴修仿佛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为了杀我就要毒死几乎一整桌的人,饶过一次还想杀我。”
说着,贺兰雍又朝裴修的膝盖窝里一踢,也不知动了什么关节,裴修双腿立刻就和废了一样,瘫软在地上。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又想起馄饨上来之前确实是裴修出去过一趟,只是大家都没往这里想,便是裴明嘉也以为是下人里出了问题。
裴修痛苦地在地上嚎叫了几声,此时旁边的一桌人也纷纷围拢过来看。
“贺兰雍!你要杀便杀!”裴修嘶哑着嗓子喊道。
贺兰雍一脚踩在他的手掌上,这回不仅仅是手断,怕是骨头都碎成了碎片。
李晏见了,竟是当众叹了一口气,对贺兰雍道:“饶他一命,我不让他再出现。”
贺兰雍继续用脚碾着裴修的手掌。
“广平侯,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善心。”他说,“你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北戎人人闻之色变,视你如克星厉鬼,没想到你竟然对这样一个人有妇人之仁。”
裴明嘉看见李晏的双手攒成了拳头,他向来隐忍不发,此时定已是难堪到了极点。
裴修却喊道:“我不要你给我求情!别人以为我样样都靠你,我自己靠自己,便是败了也甘心!”
裴明嘉忍不住冷笑一声,方才还有些急切,此时便端坐在座上看戏。
她可没有李晏那么好的脾气。
这时站得远远的丁蝉道:“杀两次都无法得手,给了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如何出人头地?如何娶我?罢罢罢!”
裴明嘉一记眼刀往丁蝉那里扫过去,什么人给的裴修这个机会倒也不难猜了,左不过是信王或者北戎王,他们如今是一起的。
而丁蝉这么些日子不见也愈发令人厌恶,竟眼睁睁看着裴修走上这条不归路。
贺兰雍又对着地上的裴修稍稍俯下身子,低声道:“不过既然广平侯都替你求情,那么我就……”
一句话还未说完,贺兰雍已拾起方才被李晏打过来的那只筷子,在指尖转了一圈。
不过瞬息之间,筷子被贺兰雍直直插入裴修喉管,将裴修的脖子捅了个对穿。
穿过脖子的筷子尖滴下一滴血,裴修顷刻间已然毙命。
丁蝉尖叫出声。
李晏一个箭步冲过去探裴修鼻息,片刻后也只能阖上他死时仍睁着的双眼。
贺兰雍杀完人,手上也没沾一滴血,他直起身子,对着李晏道:“广平侯,后会有期。”
李晏神色已恢复如常,只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裴修,便朝着贺兰雍抬抬手,将他客气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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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中秋宴,到最后却吃出了人命。
裴明嘉一点都不同情裴修。
他活该。
要她同情还不如同情曹端一个小孩被迫看了亲爹杀人。
裴修在菜里下毒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想到其他无辜的人,只想毒死贺兰雍,以此换来前程和丁蝉的爱。
还有丁蝉,她倒是没想过有李晏在场,贺兰雍竟然真的会把裴修杀死,李晏一向对他们两个极为大度,她又可以说是在李晏的保护下长大,以为贺兰雍也会原谅他们的胡作非为。
裴修死后,丁蝉就被李晏关了起来,等着丧事办完就和裴修的棺椁一起送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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