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李晏笑了,他伸手过去使劲摸了摸马鬃,说:“它和你开玩笑,它不会跑的。”
说着也不等裴明嘉再说什么,自己一路小跑着把兔子提了回来。
待李晏重新上了马,他又提着野兔耳朵给裴明嘉看。
他的准头极好,兔头上的伤口处都没多少血迹溅出来。
裴明嘉小心翼翼摸了摸兔头,尸体还带着点温热。
李晏把野兔收好,又再度带着裴明嘉驱马向前。
他想了想,说:“你方才问我打仗的时候冷不冷。”
“对啊,”裴明嘉眨眨眼睛,“应该很冷吧?”
“不冷。”李晏顿了一下,“刀子抽出来,血溅到身上时还是热的,但风一吹就冷了。很快就有下一个送上来,再砍上去,再抽出来。”
裴明嘉想象了一下李晏在战场上一个接一个杀人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怕了?”李晏觉察到,很快便问道。
裴明嘉不做声了。
她从没见过李晏的那一面。
李晏在她面前,更像是一个清风朗月般的读书人,又几乎事事都依着她。
除了她小产那一次,李晏发过一次狠,其余时候便是和她讲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好像生怕吓着她。
她几乎都要忘了,李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裴明嘉的心忽地就像被针刺了一下。
“那以后能不能不要去了?”她忍不住道。
今日是李晏把刀从别人身体里抽出来,明日就有可能调个个儿。
李晏还未来得及回答什么,却忽然又提起了弓箭。
裴明嘉以为他又看到猎物了,于是只赶紧闭上嘴巴,不再出声。
李晏这回出手比上回还要快,而裴明嘉甚至没看见猎物到底在哪边,眼底一片茫然。
正当裴明嘉感叹自己像个瞎子时,不远处却又巨物轰然倒下的声音。
这怕是打到了一头野猪,裴明嘉心道。
再闻声而望,野猪却是个人。
人已然气绝,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裴明嘉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以为李晏是不小心射中了人,刚要喊出来,却听见耳边箭矢连发几声,随即而来的便是什么东西接连倒地的声音。
远远近近大概共有六七人,竟不知道方才躲在哪里的,手里都提着刀剑等物。
裴明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尸体,这些人皆是被李晏用方才射兔子那般的手法射中了,自眼睛一箭穿入头颅。
裴明嘉吓得一把抓住李晏的胳膊,这回是真的要哭出来了:“这都是什么?哪儿来的?”
李晏慢慢骑着马,带着她从一圈儿尸体里踏过去。
“明嘉,不要害怕,”李晏放下手中弓箭,重新将她揽入臂弯之中,轻轻拍了她两下,像是在哄受到惊吓的孩子,“这些人都已经被我杀了。”
“万一还有怎么办?我们马上回去吧!”
李晏双腿一夹马腹,马又朝前跑去。
他说:“信王并不敢大张旗鼓,你不用怕,咱们玩尽兴了再回去,后面也都有咱们的人跟着。”
对于李晏来说,方才实在算不得什么,这么五六个人,他随随便便就对付了,不用说是凶险,简直是连波澜无惊都算不上。
裴明嘉吸了吸鼻子,又问:“信王怎么还不放弃杀你,这人怪烦的。”
李晏默了一会儿,他本来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和裴明嘉相处这么久,她是个什么性子他也早摸透了,实是对这些事很不关心。
不过思及尚在府中关着的贺兰雍,李晏还是决定和裴明嘉说一说,他是能将她护得很好,但是难保有个疏忽的时候,而广平侯夫人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信王早与北戎王密谋,只要北戎助他一臂之力,扰乱边关,那么信王登基之后便许给北戎十城,从此不再动兵戈,由北戎予取予求。”
“那么那个贺兰雍呢?”
李晏很快答道:“贺兰雍一力主和,但北戎王对他早有猜忌之心。我将他囚于府上,实则也是贺兰雍自己为了避祸,北戎王几次三番想要杀他,此番我回来前告知北戎,因北戎王迟迟不应我开出的交换贺兰雍的条件,贺兰雍已被我杀死。”
“北戎那边是什么反应?”裴明嘉倒又多问上一句。
“没有尸体也给他风光大葬了。”
裴明嘉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很快又正色道:“那贺兰雍总也有一日得回去,我是不懂这些的,但要我说,自然是信王和北戎王一块儿死了好。”
李晏点点头,说;“我与贺兰雍虽不至于深交,但也有多年往来,若当初北戎王肯听他的话,倒还不会像如今一般节节败退。”
他说到此处便住口,李晏一向收敛,若直接对裴明嘉说,如今不是看北戎何时来侵犯,而是看他们要不要饶过北戎,却是有些像他自己夸自己。
裴明嘉很是想了一阵,也终于想明白过来,道:“明明是这里颓势,信王还要割十城给北戎,比圣上那个忘恩负义又翻脸不认人的还要不成器!”
她又愤愤道:“裴家几乎富可敌国,结果那些钱都充了国库,若是用在征讨外敌上也就罢了,但要是信王得了皇位,我还怕那钱被他送给北戎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李晏打趣她一句,又信马往林中慢悠悠走去,“不过贺兰雍不日也要回北戎去的,他留不了多长时间。他在北戎已有多年布置,今次被俘也不过是最后一步,北戎王早已身中奇毒,只是要等毒发才会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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