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皇家人疑心重,宁可错杀都不会放过。至于手握重权之人,若是不能为之所用,便干脆让其消失在这世上。”
临舟继续道:“若是猜得没错,顾家今日祸事是有迹可循的。我父皇下令改军制,顾太尉秉公行事从闲散无用的沈家军系开始裁撤,触怒了皇后兄长沈崇山,这是其一。而后顾公子私帖邀我与兰泽,那日四皇子是看见了的,恐让他误会我们私交颇深,这是其二。你……明白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乔听是听明白了,就是越听越气。
“难不成顾伯父忠心不二刚正不阿也是错?凭什么要站在四皇子那边,我们燕林军现在忠的是陛下,将来忠的是储君——”
她话音顿住,临舟挑眉。
“所以四皇子是认为顾伯父裁撤沈家军系,是因为要帮你?而顾霆尉给你送帖子,在他眼里就是坐实了这一点?”周乔气笑,“就因为这种无端的猜测,他便想灭了顾家唯一的指望!”
“估摸着还不止这些。初到行宫之日,皇后曾私下召见了顾夫人。虽不知是为何事,但听说顾夫人走后,我那母后的头风便发作了。想来是要谈的事情并未谈妥。我猜,是皇后想让沈家与顾家联姻,借此拉拢,但顾夫人拒绝了。”
“可这也不对啊,”周乔皱着眉,“你不是都已经封了亲王,与储位无缘了,他们在担心什么?”
“是啊,担心什么呢。说起来可与四皇子匹敌的是二哥,可自封了亲王之后,我那母后与四哥便将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要不是临舟提了,周乔根本都没想起还有二皇子这个人。听说是自小体弱多病,如今更是汤药不离口,几次宫宴上都没瞧见他。那副身子走路都困难,更别提什么争位夺嫡了。
名义上,二皇子有着位列储君的资格,但实际上真正能对四皇子造成威胁的,是眼前这位睿亲王。
亲王亦是皇子,归根到底,也是够得上皇位的。
见周乔半晌不说话,瞧着像是在认真地盘算着什么,那模样好看得紧,看得人很想摸摸那颗小脑袋。
只是还未抬手,她就蹭地转过头来,黑幽幽的眸子盯着临舟:“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临舟一怔,忽而笑了:“你不会以为我是拿着你射伤皇子的把柄,先兵后礼地来拉拢你吧?”
这一下给问到心坎里,周乔瞧他那样子,越看越像是在取笑她一般,“你笑什么,我堂堂小将军难道不值得拉拢?”
“那你可愿被我拉拢?”临舟看着她。
玩笑般的一句话,却又有几分真挚的意味。但周乔没觉出来,随意地摆摆手:“你可别来招惹我家了,保不准又让人误会,明日出门就有一箭扎在我脑袋上。”
这话逗笑了临舟,“以你的身手,这事恐是不易。”
不动声色的夸奖,周小将军很受用。
“这个给你,你替我带给顾公子。”临舟将一个小瓷瓶放到周乔手上,“是滋补的药,专治中毒后的体虚。”
“如今看来,没有直接拿给他反倒是对的。就麻烦你替我送过去吧,归根到底,他受伤我也逃不了干系。”临舟起身,“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周乔点头,看了眼手上的药瓶,觉得这个睿王也不像传言中那般只会闲逛浪荡,这说话做事倒是……像个正常人。送药这种小事,还亲自跑一趟呢。
她转身回屋,皇族里的正常人可不多,原本在她眼中也只有一个容华姐姐。
门轻轻关上,不久后屋里就熄了灯。谁也没看见院外那道站了许久,又无声离开的白色身影。
不同于这边的静谧,此时此刻梦林苑内,围满了御医和侍卫。
四皇子的痛叫从里面传来,叫得外面人胆战心惊。眼见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就要到了,若是知道四皇子流了那么多血,只怕这满屋子的人都要掉脑袋。
“督查院御史周大人到!”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只见周慕白竟直接推门而进,而后便见里面服侍四皇子的人纷纷退了出来。
四皇子的大腿上缠着厚厚的白纱,上面仍有血迹渗出。御医说是伤口虽小,却伤得极深,四皇子若想保住这条腿,接下来的三个月便只能卧床休养了。他又疼又气,一醒过来就召了禁军侍卫前来,只是还未下令,周慕白就来了。
四皇子双目满是血丝地瞪着他:“你来做什么!”
周慕白神色淡然:“听闻殿下受伤,周某自该来看望一番。”
“若不是你的好妹妹,本殿下何至于受这么重的伤?!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就是周乔!周大人来得这么巧,恐不是来看望这么简单!”
说着,四皇子冷笑:“若不想我在父皇面前告她,你最好——”
“殿下似乎是误会了。”四皇子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周慕白坐到一旁,理了理衣襟,半点没有要求人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
“殿下要除顾家,周某本无意阻拦。”周慕白笑了笑,“不过听说秀丽山的刺客是逢人便杀,还险些伤了无辜之人。殿下合该庆幸今日周某的两个妹妹没有损伤,否则……”
“她们伤了手指,就会有人砍了殿下的胳膊。她们伤了脚踝,就会有人砍了殿下的双腿。若还伤了其他地方,便会有人砍了殿下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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