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最末尾的马车中,战兰泽照旧是一袭白衣,端坐于车厢中闭目养神,旁边放着几本薄薄的书卷。
此时外面传来公公们行礼的声音:“见过小将军。”
车厢里的男子睁开了眼。
刚把车帘拉开,就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蛋正凑过来往里瞧,猝不及防地对视倒叫她惊讶一瞬,随即把一小包东西递了进来:“战兰泽,我给你送好吃的!”
那只手不大,虽然白白的,却也能看见手腕处被袖口掩盖的浅浅疤痕,他接过来:“是什么?”
“剥好的松子,我就知道你这里肯定没什么吃的。”周乔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包,干脆松了缰绳,骑在马上边吃松子边找战兰泽搭话。
“你尝尝呀,我亲手剥的!”
兰泽打开了仔细包着的松子,尝了两粒,抬眸见她正兴奋地望着他,兰泽顿了顿说:“甚好。”
“你喜欢我可以每天都给你送,行宫不似宫里那般规矩多,我早就摸清楚了!”
听周乔说每日都要来,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只是下一刻,却想到了什么,战兰泽问:“周公子也允你来找我?”
周乔摸摸鼻子,“允啊,怎么不允,大哥没说不允。”
可也没说允。
周乔说起谎来就结巴,“他……他向来是让我多同那些学识渊博的人打交道的。”
战兰泽见她神色便已了然,不过没有多问,只道:“好好牵着缰绳。”
周乔眸中一亮:“战兰泽,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关心我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没有。”
“你不喜欢还吃我剥的松子做什么?”
兰泽公子不理她的刨根问底,安静地吃着松子,从车窗外往里看,光落在他侧颜和肩上,精致得叫人望而生叹。能观此番绝色,也不枉小将军耐着性子软磨硬泡地缠着他这般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便到了行宫。车乘停下,战兰泽方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周乔朝他伸着手。
“做什么?”他问。
周乔双腿晃了晃,骑在马上笑得好看:“这马太高了啊,你不扶我我怎么下来。”
边上公公没忍住噗嗤一笑,刚小将军来找兰泽公子的时候,那叫一个恣意飞奔,哪里有半点怕高怕摔的样子?
这么多人瞧着,连前面刚下车辇的皇后也在往这边瞧,战兰泽淡道:“自己下来。”
周乔撇撇嘴,自己利索地翻身下马。适逢周府女使前来,“三姑娘,二姑娘让过去一并去落脚宫殿安置呢。”
“知道了。”周乔应了声,看向战兰泽:“姐姐叫我,我先回去啦。”
他看着她的背影,望着她跟女使说说笑笑,知道没有因为方才的事而不悦。她一向直来直去,若是不高兴,早就不饶人地跟他理论了。
可不知为何,战兰泽想着刚刚伸过来想要他扶的那只手,心中莫名涌上愠怒。
“公子。”身旁公公轻声唤道。
“何事。”
“睿王回来了,此刻正在大殿中。”
战兰泽听后面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对此事早已知情。但大殿之上的皇后母子却是一忍再忍,才未露出半分不妥之色。
外面燕林军正有条不紊地换防,殿内诸臣皆立于两侧,见陛下看着手上的奏折面露笑容,众人看临舟的眼神也不由多思起来。
数日不见,临舟清瘦了些,他身着墨青色锦袍,肤色如玉,不似平常那般吊着眼梢笑时,竟也有几分温润公子的气度。
“嗯,这事倒是朕疏忽了。”
皇帝合上奏折,“沈怀生父子虽死了,但其中牵连之人总还是有的。然煜国公父子初到兖州事务缠身,若非老六未雨绸缪,这卢知府回不回得来,可真就得听人家的意思了。”
奏折被摔在桌上,一如砸在了皇后母子心头,谁都听得出来陛下此言是对沈家不满,可睿王偏不谈及在兖州抓获的刺客之细节,只将煜国公的亲笔奏折带回来呈交给陛下,不讨半分功劳。
但不用多看也知睿王此番是帮了煜国公父子大忙,倘若一州知府竟真的在提审前便被人暗杀,那这皇权威严便真的成了笑话,而兖州卫的新任指挥使必定首当其冲地被拖下水。
“煜国公父子上秉了此事的前因后果,老六,你大伤初愈又添新伤,可叫太医瞧过?”
“回父皇,都是小伤,无碍。”
皇帝点点头,看向众臣:“刑部段江何在?”
“陛下,臣在!”段江满头大汗地站了出来,他躬着腰,不敢往旁边多看一眼。
“卢炎良既已平安入了你刑部大牢,接下来的审讯可不要有任何含糊。”段江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连连点头:“请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力,将之这些年在兖州的勾当与经营尽数审讯清楚!”
“朕限你七日之内便查清楚,可做得到?”
段江抬起头来,正对上皇后的视线,他心里一抖,却不得不应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好了,兖州之事总算是处置妥当了,奔波一日朕也乏了。”皇帝看向临舟,“老六,你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甚是劳累,也去歇着吧。还有诸卿,各自回去便是。”
“臣等,恭送陛下。”
殿中众人散去之前,不仅向皇后行了礼,竟还越过四皇子,同睿王行了礼。从前都知陛下最看重四皇子,可如今瞧着,陛下对六皇子倒也是很上心的。而六皇子平日里看着总是花天酒地,竟没想也是个有头脑,还懂得为陛下分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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