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温婉,如沐春风。
紧接着一只素手掀开车帘,女子一袭黛兰云墨裙,身姿纤瘦,长发垂顺,伴着微风吹来阵阵幽香。
周璃款款下车,轻拍了下周乔,“宫门重地,如何能这般放肆大笑?”
说罢又看向面前怔住的顾霆尉,“这位是?”
“他就是我同姐姐说过的那个顾霆尉,顾伯父的儿子。”
周璃这才见到顾霆尉本尊,根本不像周乔在信上说的那般张牙舞爪丑陋无比。这么瞧着,即便用一句玉树临风恣意潇洒形容,也是毫不违和的。
周璃微微欠身:“顾公子好。”
顾霆尉在军营男人堆里长大,除家中母亲和女使们,唯一接触多的女子便是动辄能把男人砍成两半的周乔。哪里有机会同这样轻声细语,又美貌温婉如天仙的姑娘交谈上片刻?
他愣了半晌才想起抱拳还礼:“周姑娘好!”
早听周乔说她姐姐如何如何好,顾霆尉向来左耳进右耳出,断没想到油嘴滑舌的周家老幺竟也有不说谎的时候。
周乔还是头一回见顾霆尉这幅愣头愣脑的样子。这人虽说讨人厌,可上了战场有勇有谋,决断迅速,哪会如此刻这般像个呆头鹅。
她左看看周璃,右看看顾霆尉,一瞧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顾霆尉,被我姐姐的容貌惊住了吧?早说了我们周家人都生得好看你还不信,今日总算心服口服了?”
周璃拿周乔这半点不自谦的性子没办法,又见顾霆尉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脸上发烧,忙拽了周乔的衣袖:“好了,再不入宫便要迟了。”
顾霆尉到底是外男,不能同入宫的女眷走得太近,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周家姐妹身后。一路上出奇地安静。周乔回头看,顾霆尉立马别开目光,一副我只是顺路没跟着你们的样子。
“乔儿,顾公子瞧着不像你信上说的那般,看上去还是挺知礼的。”
顾霆尉看见那两颗脑袋凑近在低声说着什么,心里猫爪似地也想凑上去听,生怕周乔说他什么坏话。
果不其然这边周乔正在告状:“他那是装的!姐姐可别被他那张不值钱的皮给骗了,那厮仗着模样生得好,扬言要娶遍天下美人,啧啧,淫魔一个。”
“他竟是这样的人?那,那你们在胡疆待了七年,他有没有对你……”
“那倒是没有。军营里哪分什么男女啊,再说顾伯父练兵可凶残了,每日耗掉半条命呢,哪还有功夫琢磨别的。”
周璃这才放下心来,入大殿之前不经意回头看了眼,正对上顾霆尉的目光。
她淡淡一笑,顾霆尉一趔趄,差点摔进殿去。
酉时三刻,阖宫大宴曲乐奏响,北晋皇帝携皇后入大殿。
众臣与家眷纷纷起身跪地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独孤良已近古稀,连日诸事繁忙却丝毫不见疲态。加之国泰民安,年年丰收,更使之精神矍铄,心神上佳。
待落座于大殿主位,皇帝笑着抬手:“诸卿平身,今日即各自带了家眷,那便是家宴,无需多礼,自在些便是!”
“是,多谢陛下!”
众臣虽这般答着,却仍是恭谨安静,无人敢多言一句。
皇帝一笑:“正所谓把酒言欢,有酒才有欢,来人,上酒!”
与美酒共同而来的还有身姿轻盈的歌姬舞女们,乐声美酒伴着美妙歌舞,这才使殿中逐渐热闹起来。
周乔坐在周璃旁边,听了姐姐的话只管埋头吃东西。
一曲舞尽,皇帝同皇后也喝了几杯。皇子们纷纷起身敬酒,妙语连珠逗得皇帝开怀大笑。
“老四,你旁边的位子是谁?是朕的哪个臭小子又逃家宴呢?”
四皇子独孤巡立刻放下手中酒杯,颔首道:“回父皇,是睿王。”
周乔抻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姐姐,皇子中还有封了亲王的?谁啊?”
周璃低声道:“是六皇子临舟。”
周乔咬着一个果子,“那封了亲王,是不是代表着彻底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周璃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孩子不要琢磨这些。”
周乔话虽糙,但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六皇子独孤临舟生母出身不高,亦不得宠,生产不久便去世。他早早没了生母,又无人管教,最终养成个浪荡不羁的风流性子。
皇帝本也不看中这个儿子,奈何大皇子早幺,三皇子五皇子接连因病去世,仅剩下了已故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皇后嫡出的四皇子,还有早年不受宠的六皇子。皇帝上了年纪,后宫又无新生子嗣。或出于为父者的愧疚,便给了六皇子亲王之位,让其后半生财富享用不尽,但也彻底没有位列东宫的机会。
正在此时,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由远及近,“吾等来迟,还请父皇赎罪!”
众人望过去,就见两名身形挺拔健硕的男子一齐进了大殿。
左边之人一身墨色锦袍,手里转着一只玉笛,唇边勾笑,带着股邪劲儿。不用说便知道此人就是独孤临舟,陛下亲封的北晋睿亲王。
独孤临舟身侧,还有一白衣男子。此时的周乔一如刚刚的顾霆尉,被美色所惑,直愣愣地盯着那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男子比独孤临舟还要清瘦些,白衣黑发,周身素雅。唯有腰间坠着的那块红玉,如血滴落入雪地般,为此人添了几分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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