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哥哥安排下榻的酒店沙发上,手里的平板、眼前的电视,铺天盖地都是陈西宴在获得模特界最高奖项后随即宣布隐退,转战商业领域,接手琦行传媒有限公司的消息。
琦行的总部,也就是陈今川领导的芒寒集团,本身就是做文化传媒事业发家的,琦行在娱乐圈的名气很大,刚刚在国外拿了最佳男主角、风头正劲的影帝许安柏就是他们旗下的当红明星。
不过虽然从事文化传媒,但陈家的老一辈都看不起演员模特这类职业,觉得都是没什么内涵素养,抛头露脸供人观赏的戏子。
因此当初陈西宴去模特圈玩票才会遭到重重阻力。
陈西宴这一出传递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他正式进入了陈家的核心圈,无论是总部的重要职位,还是管理炙手可热的分公司,向来只有陈家有出息、颇受重视的子弟才能担任。
另一个,就是之前跟卓承谈好的,由他来担任浮光岛全球形象大使这件事情出了变故,线下设计大赛进行到一半,临时换人恐怕会造成舆论的动荡。
这个人,真是不管做哪出,总要给人惹点麻烦才罢休。
视频里陈西宴的衣服甚至都没换,参加颁奖典礼的西装穿到琦行有限公司总裁任职仪式的现场,带给我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错觉。
往常我对于这种无趣又官方的东西向来敬谢不敏,不知怎的今天居然坐在电视前看完了一整场。
说是一整场,也不过十来分钟,陈西宴的发言跟他的人一样,干脆利落,以自我为中心,别人能不能充分理解是自己的事情。
打开手机黑名单,找到陈西宴的号码将他放出来,我没有任何犹豫拨通了这个久违的号码。
接通提示音响起,我足足等了半分钟,才由一个散漫的男声接起:“喂,哪位?”
“你不知道我是哪位?”我捏着手机冷笑出声。
“哦……祁大小姐,贵客啊,怎么拉黑这么久有空给我打电话了,是来恭喜我的吗?”拖长语调佯装回想我是谁,惯用的阴阳怪气。
陈西宴那里背景有点吵,隐隐还能听到秘书喊他陈总,汇报工作安排的内容。
我打断他东拉西扯的寒暄,面色阴沉:“你就算要接任家里的公司也应该提前通知卓承,现在浮光岛宣传做了一半,临时换人有多麻烦你不知道?”
“我以为祁大小姐每天只会游戏人生,原来对于你家公司的事情很是关心啊。”陈西宴对秘书打个招呼,像是找了处没人的场所,周遭安静下来,显得他懒洋洋的语调越发的浑不在意。
我捏紧手机,恨不得钻进屏幕穿越到陈西宴面前给他来两拳,再叁忍耐脾气道:“拜托你不要老是想着自己,做事情前先给别人一个交代好不好?”
“怎么办呢,要不我付双倍的违约金,再把许安柏无偿借给你们用用好了。我只是个小模特,他可是影帝,应该比我影响力大吧?”我以为今天争论会是无疾而终,没想到陈西宴真的经过思考给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解决方式。
我有些怀疑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这么想好了?”
“不管我是不是提前想好的,起码比较有诚意吧?”陈西宴笑而不答,停顿一下继续对我说,“你别老把我想的这么不负责任,好歹是我前女友的公司,我怎么会拍拍屁股什么都不管呢?”
“谁是你前女友,我根本没答应你。”解决掉这个问题,我本想缓和下语气,但是一想到中午阮沁玉歇斯底里的样子,稍微有点起色的心情又一下跌到谷里,“要不是跟你认识,我的生活也不会突然多出很多烦心事。”
陈西宴几乎立刻明白我说的烦心事是什么,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压低声线的嗓音透过话筒有一瞬间的不真实,似乎透着满满的情意:“祁愿,我们讲讲道理,阮沁玉从头到尾就是陈今川强行安排给我的,除了跟你分手那段时间特地带出来气你,我可没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利用女孩的事情在陈西宴口中那么理所应当。
天生明白自己的一个青眼,一句软话,一次拥抱,就能让爱慕者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人的性格和他皮囊简直成强烈的反比。
外表有多么的美丽,秉性就有多么的恶劣。
“陈西宴,你喜欢我吗?”我沉默五秒,冷不丁问他一句。
他好像还沉浸在圆好的逻辑中自顾自对我解释,听到我说的话下意识愣了一会儿,紧接着态度挟裹几分别扭反问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明明腻烦阮沁玉,还要跟她逢场作戏带出来气我,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爸爸的生日宴上故意打电话说要去阮沁玉那里,你真的去了吗?还有你说的按照陈叔叔的要求来看望我爸爸,不是你自己想来?”
黑色的、代表窥探和傲慢的花朵在心中盛开。
像是揭破了陈西宴一直以来掩盖的真相,我的唇角无声无息勾起,慢悠悠把事情一件一件抖出来。
“……”
话筒那边没有说话,依稀可以听见绵长呼吸的轻微声响。
我等了一会儿,又追问他一句:“陈西宴,你怎么不回答,是因为承认真心喜欢一个女孩儿这件事,会让热衷于玩弄别人感情的你体会到羞耻吗?”
“……祁愿,你别太自以为是。”
憋了五分钟,陈西宴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听起来似乎跟他一贯所展示的性格一样,目中无人、赤裸裸的嘲讽。可我知道这长时间的沉默,和近乎气音的不稳声线是代表什么。
于是,我十分有耐心的再次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那么,你喜欢我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喜欢你的傲慢,喜欢你的自私,喜欢你和秦照一起看不起我的出身,喜欢你跟纪随流牵扯不清?”虚弱的怯懦不过瞬间,陈西宴重新聚集起的话语一点一点恢复底气,并随着质问语句的变长越来越凝实。
我将播放到明星花边新闻的电视关掉,反光的漆黑屏幕上露出我的身影和若无其事的笑容,似乎出轨、说坏话被抓包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是啊,我傲慢自私,我和秦照聚在一起嘲讽你跟阮沁玉私生子配暴发户,”我认真纠正陈西宴话语中的不圆满和错漏,在提起最后一件事时,报复和破坏的隐秘快感从心底最深处肆意萌发,“还有,纪随流的事情,我也不想纠缠不清,谁让我不小心在你出国拍广告的时候喝醉酒被他带上床了呢。”
回应我的是电话干脆挂断后一阵阵的忙音。
也好。
纠缠几个月,我也厌倦了,不如就此了断。
换许安柏来,公司需要接洽的只有他和他的经纪人,陈西宴作为琦行的老板,不至于为了一个艺人亲自来见面商谈,时间行程亦不允许他这么做。
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余生保持相安无事。
他不仁,我不义。
在这段似是而非的感情结尾,我们依然势均力敌。
作者的话:小陈这种没长嘴的男人活该被戴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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