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邦彦忍无可忍,爆吼如雷:“从今天起不准在家里提这件事!”
范慧娘捂住心口哆嗦:“这件事是指哪一件?阿秋,还是赵姐姐?”
“都不准再提!”
柳邦彦持续抬高音量掩饰心虚,但愿永远别再让其他人发现他的罪过。
庆德帝赐给柳竹秋的宅子坐落于城东太平仓旁的牛角湾。
宅子的前主人正是被柳竹秋亲手处决的恶阉罗东生。
房子坐西朝东,占地近六亩,共有五进院落,每重院落都采取“三厅九栋”制式,布局严谨,屋宇高大,雕饰精美。
罗东生生前重金营造这座豪宅,自己没享受几天,绝想不到会为夺命的冤家做嫁衣。
柳竹秋入住时,大门上的匾额已改成了庆德帝亲笔题写的“忠勇伯府”,原来的奴仆都被官卖了,家什也被抄没一空,上百间房舍空荡荡的犹如鬼屋。
朱昀曦听说她要搬家,派人送来若干家具陈设,可还远不够填满所有房间。
柳竹秋不愿花钱布置,管理整座宅院需要大量奴仆,这笔开支也是她拒绝承担的。搬家这天先前后内外逛了一圈,发现一墙之隔的南邻竟是户部尚书陈良机。
稍后里长前来拜见,闲聊中柳竹秋问起此事,里长回说:“陈阁老的府邸还不及贵府的三分之一大呢,他家人口多,房子不够住,前年为买地的事跟罗东生起了争执,后来还是陈阁老主动退让的。”
原来伯爵府经过两次扩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后面的三重院落本是一位商人的产业。那商人破产后卖房抵债,陈良机因家里拥挤,想买下来盖房缓解住房压力。谁知罗东生听管家撺掇也要买那块地,威逼商人跟他交易。
陈良机不敢得罪中贵,遂取消了购地计划。
柳竹秋想到这边太监家宽敞空荡,那边的尚书第却逼仄嘈杂,两相对比,讽刺意味十足。而后生出一念,次日家里收拾完毕,派人请苏韵来说话。
苏韵正因与瑞福约定的一年期限已满,想找柳竹秋商议迎亲,见她初回京城,诸事繁忙,未便打扰,接到邀请马上赶来了。
他向柳竹秋通报婚事已筹备齐整,说二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想在那天成婚。
柳竹秋舍不得瑞福,可眼下她随时会遭阉党迫害,能打发瑞福出去避祸也是好的,于是回说:“韵之既已料理停当,明日即可派人下聘,我这边会赶在二月十八以前准备好婚礼事宜。”
不料瑞福踩着她的话尾跑上厅堂,绷起红得冒烟的脸大声说:“先生,我不要嫁人!”
柳竹秋吃惊,怕苏韵尴尬,忙严肃道:“你和韵之定下婚约,事到如今怎么能反悔呢?”
瑞福搓手跺脚,将心一横,直接向苏韵解释:“苏老板,我家先生有危险,我不能离开她。”
柳竹秋一再打断她都置若罔闻,还大胆提出要求:“如果您真想娶我,婚后请搬来和我们同住,让我能继续侍奉先生。”
她竟想让苏韵做上门女婿,柳竹秋始料未及,感念她的用心,又不愿让苏韵误会是她教唆的,只得居中调停。
“你突然提这条件叫人如何是好?先退下,等我问问韵之的意思。”
瑞福踧踖不安地离场,柳竹秋先向苏韵道歉,简单说明自己当前的境遇,让他别错怪瑞福。
苏韵对她的关心不比瑞福少,忙说:“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怪我鲁莽,未了解情况便自作主张。那就等形势有所好转了再谈婚事吧。”
耽误鹊桥,柳竹秋过意不去,苏韵的注意都转到她们主仆和姐姐外甥的安全上,很想提供帮助。
柳竹秋感激道:“我还没想到太好的办法,只能小心戒备,不过今天请你来的确有事相求。”
她想把伯爵府后面的三重院落送给陈家,这么做能收买这位阁臣,又可节省一大笔管理开支而不令房舍荒废,知道陈良机过去喜欢看苏韵唱戏,想托他代为交涉。
苏韵乐意效劳,准备明天就去办理。
天已晚了,他怕瑞福不自在,告辞离去。
柳竹秋正和瑞福说话,门房送来一封请柬,居然是柳邦彦派出的,他以官场前辈口吻邀请她后天去蓬莱馆参加工部的部会。
柳竹秋深感意外,一时闹不清父亲的用意。
阉党八成正暗中监视,最近回家都可能暴露,她派人送信给柳尧章,让他代为探问。
第二天她按部就班行事。
昨天已向庆德帝请递了谢罪奏书,乞求他宽恕自己在南熏殿耍酒疯的过失。
今天该写封爵和获赐伯爵府的谢恩奏书,另外为平叛过程中的立功人员向朝廷请功。
崇礼县的戴大勇、二黑等民勇,武县的井镖头一家和长顺镖局的人,还有何玿微夫妇、滕凤珍、参与五梁殿救驾的许应元和永加堡苦役……凡她亲身接触过的功臣义士无论男女全部详细记载,整理成文书上交有司。
完成这些任务又到了下午,柳尧章上门来回话。
“老爷说你挣到这种地步,他也无话可说了,你入了官场,人脉自是越多越好,他索性给你提供门路,先带你结交工部的同僚。”
柳竹秋像看到西边升起的太阳,满腹群疑道:“老爷为何突然想通了?”
柳尧章习惯把亲人往好处想:“许是前天看你随大军凯旋,被你的风光架势和大臣们对你的恭维打动了吧。你当时真挺神气的,我看了都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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