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们暴露后干脆破门闯入,正在甬道里与守备厮杀。
萧其臻事先预感成三强会派人来暗杀,每天都留两百民兵在县衙内驻守,未曾想到那恶霸的胆量远超估算,以这种形同造反的方式发动袭击,不免令他措手不及。
郭四劝他快逃,他先狂奔去隔壁院子的客房搭救柳竹秋,到达前院内已腾起火光。
他以为贼人杀到,胸口快被心脏撞破,甩开郭四拉扯,嘶喊着冲向火场。
跑到月洞门前,火光中只嵌着两个人影,柳竹秋和瑞福都穿戴整齐,提剑伫立,听到他的呼声,稳静回头,凑近了看她脸上竟带着笑意。
“温先生,这是……”
“对不住了,萧大人,这把火是我放的。”
萧其臻瞠目结舌,恍惚间前方着火的客房里突然轰隆巨响,屋顶被一束五丈高的火柱掀飞,碎瓦砖屑如雨洒落。
柳竹秋拉着他躲到院外,捂住同样被震痛的耳朵冲他大声说:“我在屋里藏了一桶火药,城里的官兵发现火势都会赶来的。”
县城里有五百名专职灭火的兵丁,他们新招募的民兵也担负着消防任务,等大队人马赶到便可击退歹徒。
可是如何在军队到来前抵御进攻呢?
这时十几个被歹徒杀退的守备逃奔而来,向萧其臻报称仪门即将失守。
柳竹秋叫众人勿慌,领着他们直奔县衙西侧的狱神庙。
御神庙后就是县衙大牢,狱卒和牢头已听说大批贼人入侵,又见县衙东侧火光冲天,只当县令已遭杀害,都急成没头苍蝇,个别滑头的已抢先开溜。
柳竹秋跑进监狱,命狱卒们打开外面两重监狱的牢门,这里关押的都是女犯和罪行不太严重的普通囚犯,总共二百来人。
狱卒分散开门时,她沿着监狱走廊向囚室里的犯人不停喊话:“现有反贼攻打县衙,尔等若能击退贼人,一律将功折罪,释放还家!”
在押的都是判了徒刑的囚犯或等待判决的嫌犯,早受够这暗无天日的苦牢,见有脱罪的机会无不欢欣鼓舞。
胆壮的数十人争先冲出监狱,操起沿途所见的椅子板凳或者掰下台阶上的青砖做武器,与刚刚突破守备防守的歹徒奋勇搏斗。
靠这批罪囚拖延战时,城内的军民陆续赶到,前后夹击击溃敌人。
战斗中有数十守备衙役殉难,重伤上百人,轻伤不计其数,半个县衙化作焦土,烟尘蔽空,月亮都被遮住了。
据擒获的歹徒招供,本次袭击的主谋正是成三强。
萧其臻目睹惨况冲冠眦裂,让柳竹秋指挥人们灭火,亲率八百军士奔赴成三强家,破门杀入搜捕主犯,凡是胆敢持械顽抗者一律就地斩杀。
又经过一轮血战,在后院一处伪装成水井的地道内抓获贼首。
县衙的火灾惊动了半个县城的百姓,剩下一半也在天亮时被另一个惊天新闻震撼——萧县令要公审成三强。
审讯地点就在已成废墟的公堂上,萧其臻坐在断壁下,命衙役将成三强和活捉的歹徒都押上来。
成三强被捕时已教军士们胖揍一顿,鼻青脸肿气焰犹盛,公然叫嚣:“我是高勇的义子,他老人家是唐振奇的干儿子,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义父和干爷爷定会要你们狗命!”
他这话非但没发挥威胁作用,还提醒了萧其臻。
心想这厮攻打县衙定受高勇指使,倒要顺藤摸瓜揪出他背后的黑手。
正要开口审问,柳竹秋突然靠近,悄声知会:“大人断不可审问此事与高勇的关系,这成三强也不宜再留,应将其立毙杖下。”
萧其臻吃惊地望着她,柳竹秋不便当场解说,只向他报以坚定的眼神。
萧其臻多次与她并肩破案,信服她的智识胆略,纵然她这次考虑不周,他也愿意替她承担后果,依言厉喝:“成三强,你收买匪类,攻打县衙,杀死官差,击伤军士,这些罪状你认是不认?”
成三强昂起大鼻孔讽笑,以为这小县令在装腔作势。
萧其臻当即吩咐左右衙役:“给我堵了嘴,往死里打!”
衙门里打板子有一套暗语,若长官说“好好打”,那就是与受刑人有交易,衙役的板子就下得轻。若说“着实打”,表明没瓜葛,衙役看情形发力。若说“使劲打”,意思是让受刑人吃些苦头,衙役就得动真格的,至少得打得皮开肉绽才作数。若说“往死里打”,那定是不想留活口,要将嫌犯立毙杖下。
律法规定官员审案时可用刑逼供,若嫌犯受刑时死亡算“邂逅致死”,当事官员不用承担任何罪责,顶多罚一个月俸禄。
萧其臻正直仁厚,用刑向来节制,今日受柳竹秋指点,又对成三强的暴行愤恨至极,首次动用了这项见不得光的特权。
当值衙役里有昨夜激战的幸存者,也有人的好友在袭击中受伤身故,都对成三强切齿痛恨,抢着上去按倒,将脏布片塞进他的嘴里,当先一棍便打断了他的尾椎骨。
成三强剧痛下方知萧其臻起了杀心,然而已来不及了,夺命棍棒接连落下,片刻便将这恶贯满盈的凶徒交付鬼差。
萧其臻又判处成三强的手下及同伙谋逆罪,悉数打入死牢,命衙役将成三强的尸体拖到城门口倒吊起来示众十日。
肆虐多年的大坏蛋伏法,保定百姓都狠狠出了口恶气,当日整个县城鼓乐喧天,百里同庆,争相为萧其臻唱赞祝祷,立长生牌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