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生硬,投降的意思却已明显。
成三强不想把局面搞得太僵,给足下马威后笑道:“大人是我保定的新父母,我等自当竭力拥戴,请安心回衙便是。”
他像是有意卖弄势力,那些逃役的吏员当天都各归各位,有的见了萧其臻还涎皮赖脸行礼,存心膈应他。
敌人手握釜底抽薪的必杀技,萧其臻不宜妄动,苦思一夜不得其法,写信向柳竹秋求助。
他去保定上任的同时,柳邦彦奉旨去河南巡视河工。
范慧娘老家在开封,多年未去祭拜父母坟茔,心中甚为挂念。就想随丈夫出差,好顺路探亲扫墓,也能沿途照顾他的起居。
柳邦彦见近来家中无要事,不妨带妻子同行,请示上司以后夫妻俩便整顿行装出发了,这一走至少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柳竹秋收到萧其臻的书信,生出个大胆的念头,同柳尧章商议:“萧大人来信说霸州的水很深,他只身恐难应付。我想趁老爷太太不在家,过去帮他。”
柳尧章盼望妹妹和萧其臻成双,也担心萧其臻的处境,愿意替她打掩护。
柳竹秋是太子的臣僚,离京前得征得主公同意。
在怀疑章皇后有心加害朱昀曦后,她就想以妥善的方式向太子预警,为此画了一幅画,这次见驾时献给他。
“下个月是皇后娘娘的寿诞,臣女献此拙作,希望殿下时刻铭记圣母抚育之恩,恪尽人子孝心。”
朱昀曦初听这话异常反感,皱着眉头展开画卷。
画面的右边画的是一位老妇端坐堂上,左边一位君王模样的中年男子正伏地跪拜。二人中间隔着一条蜿蜒的泉流。水畔竖立界碑,上书“黄泉”两字。
他看出这是郑庄公黄泉见母的故事,立刻明白了柳竹秋的真实用意。
郑庄公的母亲姜氏偏爱小儿子叔段,与之合谋撺位。
郑庄公剿灭叛军,赶走叔段,将姜氏幽禁,声言“不到黄泉不相见”。后经大夫颍考叔劝谏,才掘“黄泉”,与姜氏见面修和。
郑庄公和姜氏、叔段的关系,与他和母亲弟弟的如出一辙。柳竹秋定是看出章皇后和颍川王想谋害他,借这幅画来委婉示警。
他身边没有人敢“离间”他和皇后的母子情,像陈维远云杉这样亲信的近侍即使有所觉察,也闷声装糊涂,只眼前这个女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醒他。说明她真把他的安危看得高于一切。
他莞尔夸奖:“画得真好,画里人是郑庄公和他的母亲武姜吗?”
柳竹秋笑赞:“殿下好眼力。”
朱昀曦点点头,仔细观看图画,意味深长道:“武姜偏爱幼子,孤的母后可跟她不一样。”
柳竹秋连忙告罪:“臣女无意诋毁皇后娘娘,只想通过这个故事表达孝道。”
朱昀曦温和询问:“你理想中的孝道是什么样的?”
“臣女认为慈孝本是一体,孝为子女之德,慈为父母之义。”
慈母才配受孝子敬爱,章皇后狠心屠子,已没资格做母亲。
她但愿太子能明了话意,抬头与之对视,见他微微笑着,眼眶里已浮出薄泪。
“你说得很好。”
这下她确定他不止听懂了这一切暗示,还早已洞见事实,随即感应到他遭受至亲背叛威胁时的凄惶无助。
如同目睹一只精美的玉瓶渐渐爬上裂痕,她的心突然被扯得生疼,像猎人火把招射下的小鹿,陷入茫然。
应该不是爱恋,但她的确非常在乎他,大概因为他们的命运已系成了死结,将共同面对兴亡成败。
朱昀曦也看出她对他的疼惜,伸手叫她过去,等她跪倒膝边,轻抚着她的脸庞笑问:“你真要去保定?”
“嗯,保定不远,臣女协助萧大人打开局面就回来。”
“准备去多久?”
“少则一月,多则两月。”
“这么久啊。”
朱昀曦流露不舍,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你回来时还能不能再看到孤。”
柳竹秋急忙握住他的手反驳:“殿下为何突然说这不吉利的话,您洪福齐天,以后还要做天下共主,享千秋之寿呢。”
她言之凿凿,只想吓跑厄运,心里很清楚他为何悲观。
章皇后已暴露杀心,拿起的屠刀绝不会再放下,太子身处被动,稍有差池就将大限临头。
极短的一瞬里,莫名涌起的情感掌控了她的思想,很想留在朱昀曦身边,寸步不离地守护他,还好被理智及时镇压下去。
她褪下左手腕上刻有六字真言的铜念珠缠在朱昀曦左腕上。
“这是家母去寺庙为臣女求来的,臣女已带了半月有余,据说能吸收佩戴者的灵性,殿下若不嫌它鄙贱就请在外出时戴着,只当臣女在您身旁护驾。”
朱昀曦欣然接受,将她拉入怀中,希望藉由她的体温融化孤寂恐慌。
“早去早回,我会想你的。”
柳竹秋回家收拾行李,蒋少芬和春梨在一旁帮忙。
她悄悄观察蒋妈,适时说道:“殿下身边有歹人,随时会害他,真叫人不放心。”
春梨安慰:“殿下身边也有很多忠心耿耿的侍从,会小心保护他的。”
“那可不一定,前几次他就差点遇害,以后还会这么走运吗?”
“哈哈哈,我知道之前他都是沾了您这个大福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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