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看他安好,惊魂方定,擦了擦汗湿的脑门,摇头说:“没有。”
一场生死营救仿佛地震,几乎轰塌朱昀曦最后的矜持,不顾众目睽睽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快步而行,走到就近一间无人的屋子里,抢先关门将其余人挡在室外,而后飞快转身抱住怔愣的女人。
柳竹秋的耳膜被心跳声撞得生疼,分不清是太子的还是自己的,劫后余生地喜悦包裹着后怕。
他们差一点都完了。
“你若不是女人,仅凭刚才的救驾之功我就能让父皇封你个锦衣千户。”
太子的嗓音仍略微发颤,大概想不到言语来表达震惊和感激才会说这种话。
柳竹秋已率先恢复镇定,提醒:“臣女去年在西海猎场救驾时情势比这次凶险得多,照殿下的意思,那时就该是锦衣千户了。”
“……你还真是时刻不忘算账。”
朱昀曦松手面对她温柔微笑,她匆忙摘胡子的动作也没减少他眼里的爱意。捧起她被绳索擦伤的手掌,心疼道:“刚才大多数人都在躲,你怎么敢冲出来捉那狮子?”
柳竹秋救驾全凭本能,即使不是太子她也会一往直前,但上好的邀宠时机摆眼前,还得充分利用。
“臣女当时心里眼里只有殿下,根本来不及害怕。”
朱昀曦看她的眼神更柔软了,捧住她的脸用力亲吻,没有惩罚报复,也没有意乱情迷,纯粹出于感动和深情。
这让柳竹秋倍感意外,接吻时忘记闭眼,竟然有点受之有愧。
朱昀曦重新拥她入怀,动情低语:“你一定是老天赐给我的,我会一辈子好好珍惜你。”
君王的需求其实很简单,就想让优秀的臣子义无反顾为其拼命。柳竹秋这种文武双全,同时具备男女用途又赤胆忠心的臣下可谓绝无仅有,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正式晋升她为第一心腹。
柳竹秋心里产生不一样的悸动,与当初获赐胎毛笔的感觉仿佛,连忙告诫自己不可再麻痹大意。
就算太子这一刻真心待她,也可能在下一刻变心,她要做的是以不变应万变。
趁他这会儿好说话,温言劝谏:“兽性难驯,恳请殿下以此为戒,今后别再接触这类猛兽了。”
朱昀曦此时愿意对她言听计从,允诺回宫就向皇帝奏告撤销虎城。
太子险遭狮吻,朝野一片哗然。
经查明,那铁笼的焊接口被人使锯子锯断,再用胶泥粘接,是以经不起大力撞击。负责喂养狮子的奴仆也于事发后畏罪自杀,难以弄清狮子发疯失控的原因。
庆德帝盛怒下将虎城里的在职人等全部下狱拷问,几天下来拘死了十几人。
有朝官进表为那些侍从们辩护,说此事固然是有人阴谋行刺,但究起根本仍该怪太子耽溺此道,才会叫人有机可趁。乞肯皇帝废除京中各大养兽场,以免再发生同类事件。
前两次遇刺朱昀曦都及时上表为臣僚们求情,这次不为所动。
吃一堑长一智,他再不学会狠心,迟早会被仁慈的天性害死。
况且,他很清楚这次谁是主谋。
证据就是皇后赏赐的大红纱袍。
母后专挑我奉旨去虎城看狮子时送纱袍,还联合颍川王作戏,骗我穿上,就是想让那疯狮把我当猎物。假如我当时没召柳竹秋伴驾,可能已被那畜生撕碎咬烂,面目全非地躺进棺材了。
先前还在挣扎求生的侥幸飞灰湮灭,他彻底确定那再三害他的人就是章皇后,想杀了他,让朱昀曤继承皇位。
因为他才是皇后的亲儿子。
这天云杉带着贼样的怆惶神色溜到他跟前,凑近耳语:“殿下,那狗死了。”
他奉太子命令捉了只大狗,放在白桃的住处让她每日用荆条蜜扮鱼肉喂养,刚才收到消息说那狗这两日病恹恹的不肯进食,今早吐血而亡。
朱昀曦早有预料,比起惊讶更多愤怒。如今的他已能妥善收藏情绪,平静地点头说:“知道了。”
云杉无法安心,自打太子听柳竹秋讲了荆花配鱼汤会毒死人的原理后便不再食用任何甜味的菜肴,对外只说口味改变吃不惯甜腻食物。
听陈维远说东宫的荆条蜜都是皇后送来的。
所以太子用狗做试验是在调查皇后是否设计毒害他。
这么危险的猜测他一个字不敢泄露,连白桃都瞒得死死的,也更加小心地守护太子,提心吊胆为他试吃每一样饮食,随时做好捐躯准备。
当晚池绣漪求见,带来一盅蜂蜜百合莲子茶。
“婢妾听殿下这几日老咳嗽,亲手炖了这道清润解热的补品,您多少尝尝。”
她明媚亲热地欢笑着,将炖得晶莹剔透的甜茶摆在朱昀曦跟前。
“婢妾知道殿下现在不爱吃甜食,特地加了酸梅干,保证一点都不腻。”
一旁的云杉浑身皮肤缩水似的紧张,不敢设想池选侍的动机。
朱昀曦处之泰然,猜疑至少还有信任成分,他早认定池绣漪是章皇后的同党,根本懒得考虑她的用意,恬淡温和地夸奖:“这东宫还是你最细心体贴,孤王现在不想吃东西,留着当宵夜吧。”
池绣漪欣喜:“殿下尝了若喜欢,以后婢妾天天给您做。”
“那真是辛苦你了。”
“只要能为殿下好,婢妾再辛苦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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