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满地的碎片和杂物,江倦才发现地上的血越洗越多,他脖子上的伤还没止血,胡乱用莲蓬头冲洗一通,白衬衫很快血红一片,看起来骇人得很。
他索性脱了衣服,露出劲瘦的上身,把身上的血一并冲净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满身爱痕的样子,江倦恍然间忆起,其实在很久……不,在不久以前,自己其实是期待过平静生活的。
老婆孩子热炕头,没有老婆孩子,男人也行。
他们同床共枕,每天在晨光中相拥醒来,一起顶着乱发洗漱,穿上不分彼此的衬衫,端着粥碗在餐桌前点评早间新闻,那人多夹给他一片肉,他还那人一块咸菜,然后在欢声笑语中并肩出门,沐着朝阳驱车行在拥挤的车流中,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又会相伴回家,一同挑拣着菜场里的食材,在厨房里忙活,最后再次同枕共眠。
他们在风雪中同行,相偎度过每一个难熬的长夜,最重要的,是可以在阳光下拥吻。
那曾是他最美好的幻梦。
可是梦醒后回到现实,他明白自己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如今再次想起,他惊觉陪他实现梦境中一个个相似场景的人,竟是萧始。
那个曾经让他爱不起也怨不得的男人,如今以另一种方式长伴在他身侧,在一次次的谢绝与反抗中,他已经习惯了那人待他的好,冷不丁离开真的会不习惯。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竟生一丝羡慕。
如果他是哥哥……如果萧始爱的不是哥哥……
他知道,在生出这样的想法时,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他逃避着自责的心态,刻意不让自己去想他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的计划。
如今萧始已经废了,离了自己就只能被警方或国安控制起来,不是关起来强行让他戒断药瘾,就是把他当做小白鼠研究药物临床效果。
出于私心,他不想萧始落入这些人手里。
是的,他不想把萧始交给任何人。
护了这么久,不管是人是狗,都理应是属于他的。
他不给。
绝对不给。
……
萧始迷迷糊糊醒来时,晨光正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昏暗一片的客厅,映在他沉重的眼睑上,唤醒了他沉眠的意识。
身体的感官还没有完全恢复,脑子也混乱一片,像灌满了浆糊,又沉又稠,连抬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牵动着四肢发痛,活像被水泥罐车碾上三五遍,匆匆拼上肢体似的,一动起来浑身的骨头就嘎吱作响。
他揉了揉涩痛的眼,干哑的喉咙发不出声,痛得像是生吞刀片。
他少有这样落魄的时候,上一次……约莫是被江住捡回去的时候了。
不知怎么,那时的记忆已经不大清晰了,模模糊糊的,连那个雨夜,路灯映照下模糊的面庞都想不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苍白的病容,抬眼厌弃,闭目慈悲,如佛堂中宝相庄严的神像,身在苦处,心怀苍生。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萧始蓦然惊醒,终于感受到了身上的重量。
睁眼望去,一只遍布伤痕的手臂正横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腕,他稍一动弹,那人就能感知到。
他腰腹间枕着个毛茸茸的脑袋,睡得很沉,虽然背对着他看不到神情,不过呼吸平稳顺畅,看样子已经熟睡许久了。
萧始小心翼翼地挺起身子,生怕惊醒了他,被他握住的手也不舍得抽出来,轻轻反握着那人的指骨。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慢慢恢复,他想起了江倦把他强行按在肩头,吮吸鲜血时的细节。
当时无暇深思,此刻想来,江倦背过脸去不仅仅是为了要把鲜血横流的伤口尽现在他面前,恐怕也是为了避开他的视线。
那时的江倦简直就像……献身的圣女。
想到这个比喻时,萧始忽然笑了,一旦形成了这个概念,就会觉着那人连在床上都是这样的感受了。
萧始伸出手,充满爱怜地想摸摸那人的头,却发现那人身下洇了片深褐色的干痕,他心里大惊,猛地起身扶起江倦,这才发现那人颈子上的伤口没有止血,晕了大片血迹,此时已经干涸发黑,和伤口凝固在了一起。
萧始不敢碰他,忙将人抱到沙发上,从急救箱里翻了碘酒,一点点融开伤口表面脏硬的血痂,好歹是剥离了毯子的绒毛,待清理好了伤口,又为他仔细做了包扎。
折腾这么大的动静,江倦却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萧始心里有些慌,尝试推了推那人,轻声唤道:“倦,醒醒。”
江倦皱了皱眉头,睁眼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睡去了。
萧始确认他没什么大碍,才进厨房折腾起来。
等江倦终于睡醒了,他的汤也煲好了,端着碗十全大补的甜汤,狗腿子般蹭到江倦身边,一个劲儿地讨好他。
“媳妇儿,刚睡醒嘴里发苦吧,快来尝尝这个,补气血绝对是一绝,红糖桂圆大枣,全是养身安……反正就是好东西,你刚失了那么多血,就应该好好补补,来张嘴,啊……”
江倦掀起地往后退了退,“拿开,我不想吃甜的。安胎的东西也少给我用,消受不起。”
“别啊,昨天你还含了半根棒棒糖,没吃完剩下的都怼我嘴里了。你不是不喜欢甜汤,你只是不喜欢我……“
说罢萧始又摆出了那副弃妇的委屈德行,扭过头去暗自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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