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比划划指着现场照片,唾沫星子横飞,“您看,这现场里没什么可疑痕迹,鞋印经过比对都是家里的拖鞋,说明来杀人的肯定是原本就在这宅子里的人,而且被害者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背对凶手,那说明凶手肯定是她生前很信任的人啊,我觉着从她的亲朋好友查起准没错!”
张银所说的确是事实,而今天上午在穆雪茵丧失生命体征后,也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人选择了投案自首,那就是她的养子徐子沐。
江倦大致扫了几眼痕检记录的现场照片,翻了几张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一时之间却又无法确定这种怪异来自哪里,犹豫着对痕检道了谢,转身回了支队办公室,叫了正躲在办公桌底下呼噜呼噜吃泡面的白饺饺。
他递了瓶矿泉水过去,把专心吃面全然没注意到他靠近的白饺饺吓了一跳,一声惨叫赶紧爬了出来,抹着嘴解释道:“江副!我没……没偷吃,我、我就是……”
“小孩子长身体,多吃点没什么,等下吃完了跟我回趟现场,我还有几个问题想确认一下。”
满屋子都弥漫着香辣牛肉的味道,想不发现这么个鬼鬼祟祟躲在桌子底下给自己开小灶的小贪吃鬼都难。江倦叹了口气,心道这丫头哪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大灵光,也不知道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寻思什么。
如果他有幸知道方才白饺饺一脸痴笑,目不转睛看着的下饭视频居然是某天他和萧始在法医科不清不楚拉拉扯扯的监控录像,白某的职业生涯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两人很快就去了叶明宣在烟陵区的豪宅,也是他的夫人穆雪茵遇害的第一现场。由于涉及命案,无关人等都被暂时请了出去,可能提供有用线索的保镖和保姆都被带到市局进行例行问询,而叶明宣本人则依旧在私立医院拒绝和任何人见面。
面对这么个拒绝配合警方工作,动不动就搬出律师和法律的刺头,证词的提取成了当前办案最大的困难。但对于江倦这样不善与人交流,更喜欢通过客观事实来分析真相的人来说,叶明宣主动离开将现场交给警方反而是最大的便利。
目前穆雪茵遇刺过世的消息还没有公布,附近的邻居和路过的群众看到这座豪宅被警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纷纷窃窃私语,更有胆大的大妈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被守门的外勤组员拒绝后仍不死心,前后左右拍着照片,总觉着角度不对,效果不好,比着耶的手势把自己一并拍了进去,还让刚从现代里出来的江倦帮忙拍了几张,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白饺饺问:“江副,您就不怕他们在网上乱发照片,引起社会舆论吗?”
“目前还没人知道这起命案,就算发出去也顶多是传出点叶氏偷税漏税的流言,很快会被压下去的。说到舆论,叶明宣这辈子过得顺风顺水,也确实应该见识一下舆论的压力,不然每次都是我们警察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公平吗?”
江倦无比淡然地说出这话让白饺饺感到脸红心跳,悄咪咪在他背后嘀咕一句:“原来如此,您可真坏……”
“什么?”
“没没没……没有。”
他全然不知,自己在这个二次元少女的心里已经被打上更带感的标签,成了她近期嗑的最硬核的CP……之一。
江倦和现场的外勤打了招呼,戴上手套穿上鞋套,掀起拦在现场门前的警戒线,俯身闭眼走了进去。
案发当天他初到现场受了刺激,没有心情细看状况,今天拿到的照片也大多是局部拍摄,不比亲身到场来得直观。
此刻他就站在血腥的现场,深吸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四分之一的面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四周仍然弥漫着血腥气,令他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作呕。
白饺饺贴心地递了一次性口罩过去,他道了声谢,小姑娘笑眯眯的,“不用谢我,是萧法医嘱咐我带来的,他让我照顾好你。”
江倦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戴上口罩平复了身心的不适,开始仔细观察这血腥的现场。
这座别墅在设计上极具特色,几乎每个房间都不是中规中矩的四方形,现场也不例外,房间呈现出上窄下宽的六棱形,墙壁是由整块的贴了遮光纸的防弹玻璃组成,唯有天花板上直径约莫五十公分的圆形玻璃通透无暇,是这房间唯一的采光点。
从进门处来看房间左右对称,每面墙都摆着黄花梨木纯手工打造的书架,排排码放着一尘不染的精装书籍,看起来就是为了防止光线直射导致书籍受损老化才在墙壁上精心做了遮光处理,但总体来说,这个房间并不适合作为藏书间。
穆雪茵倒下的位置被粉笔勾勒出了痕迹,她倒在房间正中的位置,身下是昂贵的纯手工地毯,身体侧对着门,头朝向西边,也就是进门的左手边,无力地歪向门的方向。
江倦还记得她在濒死之际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没有无助,没有绝望,反而是一种即将脱离束缚的畅快和愉悦,在向他宣示自己的战果。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江倦心中对这起血案就已经有了猜测,但直觉从来不能作为办案的根据,他需要铁证。
他拿出手机,把死者倒地位置附近那些呈点状分散的血迹无一遗漏地拍了下来,起身揉了揉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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