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完是没间隙,歇都没歇,黎大去地里种黄米,都哼着小调子去。
顾兆说麦秸秆烧了成灰也肥田。黎大半点生疑都没有,找了天没风日子,如今家家户户地里都收了,只剩麦茬,再或者就是花生豆子一两亩。
家里种黄米的田不能挨着王家田,黎大找了中间位置两亩田,开始烧麦茬,拿着铁锨守着,一有不对就拍灭。
剩下的不急,先把黄米播了再说。
家里头,黎周周便每天再把收起来的麦子晒一晒,然后装袋。顾兆是撑袋子口的,戴着简易版自制口罩——家里扬麦子那段时间,顾兆弄了个,后来黎周周手巧缝了三个。
这样遮盖住抠鼻,不呛人。
终于到了七月初,家家户户麦子都拾掇好了,村长挨家挨户登记收成上多少税,等税官下来一一核对、检查好有无陈粮、霉粮,以次充好的要罚。检查完了,这才由村长和每户男人护着送到镇上。
镇子管辖的周边十来个村子,排着队,由村长交涉确认,每家每户男人确认按指印,税就交完了。
这天村长来登记,黎家有人,院子门敞着没关。同村长来的,还有同村几个好奇的,想看看黎大家这田收成咋样,当初长地里时瞧着是比他们家的好,穗子结实沉甸甸的,可真咋样还要瞧一瞧。
堂屋的桌子摆院子里了,方便村长写字登记,黎周周上了凉茶。
“咋样啊黎大,你家田今年可是上肥了,不能比我家还不成吧?”
黎大笑呵呵,高兴着呢,也不藏着掖着,掖不住,跟村长说:“今年收成好,九亩田,一共三十六石。”
“啥!!!”
村长刚进口的凉茶听见黎大报的数字都喷出来了,眼睛瞪得圆,连嘴边的水渍都没功夫擦,“啥?多少石?你可别乱说。”
“乱说啥,我说得多了,上的也多,没说没了面子坑自己的。”黎大直说,指着粮库,“不信瞅瞅啊。”
同行来的坐不住了,真有三十六石?
他家地今年收成好,也不过二十石,这还是种了十一亩地,黎大三十六石,九亩田就出来了?
几人齐齐往粮库走,黎大将门大开,说:“数数,好好数数,我黎大啥时候说过骗人的?”
这倒是。可三十六石啊!这祖祖辈辈整天扎地里头的老庄稼汉,也没见过九亩田出这么多。
一遍一遍的数,还有人不信邪,问:“真九亩田?不是十五亩?”
“我家旱田一共就十亩。”黎大一口牙笑的高兴。
那是,谁家多少田,村长都记着,地也那村里都能瞅见,不会拿这个编的。
那真真是九亩田,三十六石?
“我的老天爷呀。”数回来的村长直念叨,三十六石九亩地,三十六石九亩地。
坐都坐不住,几人就站在桌边说话。
“这咋种啊?雨水足,我一亩地算下来也是一石八斗。”
哦,一百八十斤。
顾兆也出来了,去了灶屋,门敞开着,听爹和几位聊。爹是真开心,脸上笑就没停过,不过也是,他现在都晋升了,兆儿!
院子声响亮,黎大是真高兴,哈哈哈笑个没停。
黎周周在灶屋跟相公小声说:“我从来都没见过爹这么开心。”
“粮食多爹当然开心。”顾兆说。
黎周周抿着嘴笑的开心,“也不全是。”却没说明白。
黎家招了个读书郎当赘婿,虽然顾兆琢磨出了炉子,在村里名声能略微好一些些,但那都是在妇道人家口里,男人们还是瞧不上顾兆,嫌顾兆干屋里人干的活,不像个爷们,给男人拖后腿了。
还说顾兆没力气,下不了田。
这些风言风语,黎大都知道,人不明说,偶尔玩笑说两句,你家那赘婿一天割了半亩没?这你以后老了干不动了咋使?
黎大不可能听见不合心意的就打过去,那成什么样了?还在村里过日子不?
可如今不同了,他脸上有光,顾兆给他、给黎家涨脸了。
他家没白花十八两,他家周周才不是没人要只能挑瘦弱的。
“肥啊,不是都说了嘛,我哥婿兆儿看书琢磨出来的肥料,好使吧?当初我给田里上肥,村里家家户户都可看着呢,你们问我说了,没藏着掖着……”黎大高兴震天的声。
屋里被cue到的兆儿:……
脸上也露出了笑。
爹还挺可爱的。中年男人的高光时刻,面子有了。
外头几人,连着村长这会都拉下脸好声好气的求问黎大说详细些,还有人自认说当初不对,真是看走眼了,夸了又夸黎大顾兆,连着黎周周都夸——会挑哥婿,眼光好使。
“人读书人的脑子就是比咱灵、好使!”
黎大受了夸,心里压着的气也没了,通体舒畅的说了一通‘肥料经’。
“这就成啦?这么简单?也不费啥钱?”
黎大:“费啥钱?尿你家没有?猪屎鸡粪你家没有?今年地里收的麦子秆可千万别烧了,等来年做肥料——”
话还没说完,有人一脸肉疼拍大腿,“糟了我家婆娘最近烧饭只逮着麦子杆使,诶呦我赶紧回去一趟——”
“干啥呀,这会都过了饭点,不急一时半会。”黎大还没说完,哪能让人走,叫了回来继续说。
村长本来登记完黎大家,还要去别家,愣生生没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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