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渔又将那包子朝男孩递了递:“吃吧,不白给,我有事要请你帮忙,这食物算作酬劳。”
柳渔自己吃下那小半块,男孩已是信了食物没问题了,如今又听她说要他帮忙,便就意动了,问:“要我帮什么?干重活也行,但我得带着我妹妹。”
柳渔失笑,就这小柴杆儿一样,能干什么重活去,不过瞧他时刻惦记着妹妹,心中也生出几许暖意来,道: “不用干什么重活,也不用同你妹妹分开,只是打探消息,就在这镇里,帮我留心一个人,他出来了,去哪了,知会我一声就成。”
“就这样?”
“就这样。”
这确实再没有比他们兄妹俩更合适的了,两个半大的小乞儿,满镇子转悠也不会有人奇怪什么。
男孩确认了是安全的,伸手拿过了柳渔手中的油纸袋,纸袋里的包子还是热的,他将柳渔撕下过一小块的那个肉包子转身就给了妹妹,“小丫,吃这个。”
换下了小丫手中原本捏着的半块冷馒头拿在自己手上,这才想起什么,有些赧然,转身对柳渔道了声谢谢,又问:“你要我盯谁?”
竟是有极好的教养。
柳渔愣了愣,猜测这兄妹二人或许是哪里遭了灾与父母失散了才沦为乞儿的,不过也没多问什么,她眼下自身难度,又哪有能力管旁人的闲事,只道:“陆丰布铺你可知道?”
长丰镇总不过就这么大,那乞儿自然知道陆丰布铺的,点了点头,等着柳渔后话。
“我要你帮我留意陆家三郎。”
男孩闻言,问:“你是说方才骑马过去的那人?”
也不知在这陆丰镇是呆了多久了,竟是比柳渔都要熟悉些,柳渔心下有几分迟疑,怕他别是识得陆家人的,若将她这行事抖给了陆家人换好处……
她心念电转,随口问道:“你认得?”
那男孩却是摇了摇头,“不认得,马多稀罕呀,刚才听镇上人议论了。”
也不问柳渔要盯那陆三郎做什么,道:“我有消息怎么递给你?”
柳渔略一思忖,“镇北石桥那里,我每天巳时初到那里,若过了巳时我没到,你就不用等了。”
又算了算自己手中还剩多少铜钱,道:“今天这些不算,以后每给一次准确的消息,我给你十文钱做酬劳。”
十文钱,够买今天这么一袋子吃食了。
男孩眼睛霎时就亮了,“行,我一定盯稳了。”
柳渔弯了弯唇角,起身离了小巷。
方才一直没出声的叫小丫的女孩儿,此时举了手中半个包子,“哥哥,肉包子好香,你也吃。”
“嗯,你吃。”
“哥哥,刚才的姐姐像仙子。”
柳渔渐渐走远,兄妹俩的声音渐不复闻。
柳家村外,柳渔将今天花用剩下的二十五文钱并原本的旧荷包一起,藏进了一处尚算隐秘的树洞里,这才转出林子继续向位于村北的柳家小院行去。
还未进院子,远远的就闻到空气中一股熟悉的香甜,柳渔走进院子,果然王氏正在灶屋里忙活,柳家在家的大大小小的女人女孩儿们,此时都围在灶房里。
大庆朝与前朝不同,百姓已经逐渐转为一日三餐制,但那只限富裕些的人家,农家的一日三餐却还要分条件的。
比如柳家,柳康笙父子四人是一日三餐,但他们大多数时候出工干活,中午不归,通常由王氏在头一天做些馒头包子,一人四五个的量,次日带去对付中午那一顿。
当家的吃馒头包子,家里的女人孩子自然没有再做一顿饭的待遇了,只能跟着吃这些,便是这样,也还分了几等。
第一等自然是在邻村跟着老童生读书的长孙柳天宝,哪怕只有六岁,柳天宝在这家中的地位也是一点不输柳家兄弟三个的,第二等是王氏并三个儿媳妇,至于柳燕和一众孙女们,能得一两个,多吃不行。
唯独柳渔,是吃不得的。
不用柳康笙发话,打她有记忆起,每到吃午食的时候,王氏先就要闪闪躲躲避开长女目光,把吃食给其他人派发一遍,只独独略过柳渔去,以此在柳康笙和一众柳家人面前为表率,说明她不会偏自己带过来的女儿,把柳渔这继女的身份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尽管过后王氏又会悄悄拿一块半块她藏下的馒头让柳渔躲着吃,明里给自己竖过形象,暗里再哄一哄,以示她这当娘的还是爱柳渔这女儿的。
可柳渔渐渐大了,晓事了,也就不再会接王氏偷摸递的东西了,王氏问起因由,她也只说并不爱吃。
时间久了,便都当她是真不爱吃,王氏饿着柳渔给自己竖形象便越发的坦然了起来,连最初那一两分的愧疚也丢了个一干二净。
便如此时,灶房里的馒头就要出锅了,可灶房里站着的那大大小小七八人,见着柳渔回来,没一个有招呼柳渔一声的意思,就连王氏这亲娘也是一样。
倒是想起早上被柳渔拎出去的那一包袱络子,视线落在柳渔手上的包袱上,瞧一眼就知络子是卖出去了,想到那一包络子能换来的银钱,当下嘱咐伍氏看着火,后脚就追着往柳渔屋里去了。
柳渔进屋,心中默数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落定,王氏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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