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钟鼓立交。
苏云司其实三点就到了,故意来晚一个小时,之前一直在对面的绿化带边坐着,观察着周围的建筑。
他穿着黑色卫衣和长裤,手腕上的绷带露出一截,鸭舌帽低低地压着,站在信号灯下,很是引人注目。
这边很冷清,只有车辆不时驶过发出的破风声,咻——咻——一辆接着一辆,路上基本没有行人。
只有爬满绿藤的石柱旁边,有个卖苹果的小摊。明明只是一个不到两平米的小地摊,却围着一群肌肉猛汉,穿着黑色背心,腰间鼓鼓的,应该是挂着刀。
信号灯这边很显眼,那边也一下子注意到了。绿灯亮起,苏云司戴上口罩,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车辆准备过马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竟疾速向他冲过来,门开着,一只持刀的手伸出来。
苏云司站在原地,眼见着刀刃快要抵近咽喉,急退几步侧身后空翻长腿猛踢持刀手腕,一气呵成,动作毫不凝滞,哐当一声,尖刀落地,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面包车驶出一段距离猛地刹了车,苹果摊边的肌肉壮汉一齐冲过来,苏云司快速朝身后两位点了点头,三人抽出腰侧的刀直直地迎上去。
那些人力气太大,刀砍下来震得手臂发麻,像是杀红了眼一般,根本不是普通莽汉。苏云司闪避速度极快,落拳往往出其不意,却架不住对面肌肉硬得像铁。
他原本不想动刀,带刀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奈何和这群人根本说不上一句话,只有拼个死活。
这些人也没想到这茬这么硬。他们都是专门冲着孟南来的,个个在帮派里都有地位,收拾一个带保镖的小年轻本该易如反掌,没想到保镖都被打趴了,年轻人却还没倒下。
保镖的脖子上被架上了刀。
这群人根本不怕杀人。
“喂,不管你是孟南的谁,他把地址告诉你,总不会是让你来送死吧?看在曾经白虎帮一哥的脸面上,放你一条生路,回去告诉孟南,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逃避就能逃避的!”
苏云司脸上挂了彩,白皙的脸颊被刀刃险险划过,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刺痛,鲜血带来的兴奋感让人手脚发麻。
他抬手,握住腰侧的刀柄,眸中猩血发红。
一旁靠在桥墩上看戏的兜帽人眼里划过好奇,直起身,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抽刀而出的高中生。
他知道这人是谁。
孟南隔壁的小孩,比孟南小十五岁,被孟南当亲儿子宠的云城一中优等生。
把他除掉,孟南就能回来了。
但也许……还有更优雅的做法。
——
“啪!”
一道清脆的破裂声,以及一阵吵闹。
孟南放下手中的事出去看,原来是一位客人打碎了杯子,正好另一个人经过,吓得把奶茶洒身上了。
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赔偿处理一下就完了,只是服务员在忙另一边的事,桌角边又正好有个垃圾桶,孟南就蹲下来,先把大的碎瓷片捡到垃圾桶里。
他的指腹糙,但不知道哪片碎瓷太锋利,直接就把手指划破了一道口子,一滴滴鲜红的血渗出来,弄脏了干净的地毯。
“老板!”
烘焙助手出来看了一眼,来不及脱手套,连忙从前台柜子里最下一层拿出棉签和创可贴,准备给孟南止血。
孟南却只是摆摆手,随意地用唇舌抿了抿,直到不再渗血出来才贴上创可贴,戴上手套继续工作。
又过了一会儿,春阳渐渐西沉,从南方烘焙店的窗户边能清楚地看见熔金般的落日从梨花树梢慢慢消失,绵延万里的晚霞,傍晚的风呼呼吹起。
黄油面包和火腿芝士的香味弥漫在烘焙店里,新鲜出锅的食物总是被一抢而光,越来越多的客人打包带走,因为这里下午五点过后就不再对外营业。
“老板,明天见!”
“明天见。”
服务员和烘焙助手都下班了,店里很少有卖不完的东西,所以每次都会给他们提前留一些,带回去给亲戚朋友吃,也算是员工福利。
他打开手机,每天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消息,大多是商务合作和一些食客的预约。
他胡乱地翻了翻,正准备扔开手机去健身房,电光石火间,却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薛岷的信息框不见了。
他仔细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当时他把薛岷和身边的小弟全都揍了一顿,他不信薛岷只是嘴上溜溜合作就算了。他耍阴的来狠的都没关系,就怕他又对苏云司下手。
离奇的是,他终于在拉黑号码中找到了薛岷。
取消拉黑还没到一分钟,薛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孟南反正也闲,随手就按了接听键。
“我艹你爹!孟南!赶紧把你那狗币崽子拎回去!打死了老子概不负责!”
孟南皱了皱眉:“你有病是吧?”
“那个苏——”
“小司怎么了?!”
孟南从沙发上一弹而起,冲着电话大吼。
“钟鼓立交一号人行道,你他妈快来,老子控不住局面了!”
孟南扔下手机冲出去开车,一油门轰出院子。遇上晚高峰,喇叭都要按坏了,一路挤挤冲冲,终于到了三环外。轮胎似乎都要摩擦起火,晚霞绵延的大道上,孟南额边青筋暴起,脸色狠得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