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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枝伸手去抹眼泪,“强扭瓜又不甜,你明知道她喜欢关何……”
    他面无表情地打断,“我怎么做还要你来教?”
    “你这样……她也不会笑的。”金枝不敢忤逆反驳,只是低下头小声又小声,“这些日子,你见过她笑吗?”
    他淡淡移开视线,游廊下的几株杨柳枝头空空,恰是冬季,树木凋零,放眼之处尽是苍凉之景,看不得半点新绿。
    “叫人栽一些梅花来吧。”
    他只这样说,却再没回答,举步便往前走。
    *
    用过午饭,黄狗窝在床边睡得很踏实。
    奚画伸手从它秃了的伤口处轻轻拂过,突然向金枝提议要出门走走。
    这是她来平江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要求外出。惊讶之余,金枝一面点头一面又问:“你想去哪儿?”
    奚画取下披风系上,“我想先去看看书院,然后再回家瞧一瞧。”
    她想书院,思念家,完全可以理解。金枝并没犹豫,颔首便道:“好、好,我马上去准备。”
    “你跟我一起。”
    她愣了一瞬,又应下,“好。”
    走在朱雀街上,一路没看到什么人,偶尔走过的,也不过是迁来的金人,或是巡逻的金兵。尽管是正午热闹的时候,茶肆酒楼却未开张,展目望去,悠长的街巷凄冷得有几分伤情。
    身后除了金枝外还跟有两个侍卫,虽然有马车可乘,奚画仍执意要步行。
    一条道走了,两条街,远也不远,竟走了整整一个时辰,在书院门口站定时,她抬起头,看那门上贴着的封条,北风凌冽,吹得纸张飞起,在半空里不住颤抖。
    奚画伸出手,细细把封条撕下来,小心把每寸黏住的纸张都清理干净。
    “二婶是最爱整洁的。”她自言自语,“这门若是脏了半点,她都会擦上好久。”
    金枝喉中苦涩,隔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地嗯了声。
    推开门,迎面便是一地尘土飞扬,背后的两名随从忍不住抬手去遮掩口鼻,她倒不管不顾地走了进去。
    因为没有人照料,花台里的花木全都枯死了,干瘪瘪地立在那儿,一仰头,前厅上高悬的匾额书着“君子殿”三个烫金大字,朦胧间还看得有灰尘掉下来。
    “张伯最爱在辰时五刻关这扇门。”她摸着门环,回头朝金枝笑,“记得有一回我同关何迟到了,还被锁在外面,他抱着我从房顶上跳下去……后来被冉先生罚去门外顶书,你还记不记得?”
    金枝抿着唇,重重点头,哽咽道:“记得……”
    “也不知冉先生他怎么样了……”奚画讷讷出神,跨过门槛,往学堂里行去。
    手从玉瓷画瓶、画卷、雕花柜、砚台上一一拂过,沾了一掌心的浮灰。
    日光正好,从窗外照到桌上,几十张案几静静沐浴在此。她双目从每张凳椅上扫过,眼底里流去的是书院中那些曾经熟悉的容颜。
    隐约还能看到副院士手持书卷摇头晃脑地在其间悠悠走过,讲堂内书声琅琅。
    “左先生最爱的就是挑休假后这头一日考算术。”她声音极轻极轻,望着金枝,脸上带笑,“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会儿看你又该挨骂了。”
    “哦,不对……”奚画摇摇头,“现在你也不用害怕了。”
    她捂着嘴,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我骑术不好,射箭也总射不上靶子……我们俩在一块儿,就算雷先生骂,也不担心了。”
    初见之时,她就拍着一旁的案几,对她悄悄道:“我算术不好,你坐我这边吧……帮帮我成不成,我上回还被左先生骂了。”
    金枝掩了口鼻,泪水止不住的掉。
    “对不起小四……对不起……”
    “金枝啊。”她仍旧只是笑,握着她的手,“你比我好,你还能哭……你知道我有多伤心么?我却……根本流不出眼泪来……”
    人心就像水,明明张手就可以握住,却从指缝中流淌消散。
    ☆、第96章 【千军万马】
    杭州城郊,小镇客栈之外。
    关何正在马厩喂马,大老远就听见有人唤他。
    “关何,关何,关何!”尚远手里不知拎着个什么东西,飞奔而来,“快瞅瞅,这大鸟是不是你的?”
    白色的海东青扑腾着翅膀,翎羽飘飘洒洒。关何忙放下马草,侧身上前接过鸟。
    “它怎会在你这儿?”
    尚远拍拍满手的灰,“适才我刚开窗,就见它一头飞到你床边,我瞧着挺像你从前养的那只,所以就给拿来了。”
    他略一颔首,正低头时,忽见这隼脚踝之上还系着一物,关何蓦地一愣,伸手解开。
    “这是什么?”
    看他取下一张纸条,尚远又恍悟,“原来这是信鸽啊?”
    关何没有搭理他,只把纸张摊开,待得目光在内容上一扫后,徒然神色骤变,指尖微微颤抖。
    “……怎、怎么了?”发觉他反应异样,尚远不由唬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关何忽然笑了一笑,像是喜出望外,捏着纸条,一时不知该怎样言语,手扣在他臂弯上,激动道:“是……是小四的笔迹,是她的笔迹!”
    “小四?”尚远登时愣住,“她寄给你的?”
    “嗯。”他点点头,“她在平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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