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餐桌上,众人只见这两人又开始不断以公筷给对方添菜,嘘寒问暖,话语间满是不舍。
旁人无所谓,卿纵可半点看不下去,虽不至于吃个小孩的醋,心里总归是不太舒服。
他又舍不得埋怨妻子,只能暗中拱了拱卿子扬的手臂,以眼神示意。
接收到老爹的二次暗示,可卿子扬才招惹了苏杭,现在哪里敢轻易触人的霉头,于是只能照猫画虎,捅了下正在夹菜的闻宗。
闻宗一筷子红烧肉掉在桌上,心疼地「嘶」了声,再埋汰地看向卿子扬,正欲开口,却见对方飞快地朝他使眼色。
不愧是多年兄弟,闻宗迅速理解他的意思,比了个收到的手势,清清嗓子,哀叹一声。
“哎,又要回穿云门了,又得等上一个月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肉啊。”
他的声音足够大,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连卿夫人也乐呵呵地看过来,捂嘴笑道:“不打紧,下次月假再来沂文道呀。”
闻宗笑着应了两声。
看着桌面重新恢复秩序,卿纵的脸色总算是好上许多。
而苏杭却瞥向闻宗的方向,疑惑地问道:“你不回家吗?”
苏杭是纯属疑惑,毕竟难得放一次月假,闻宗便来了沂文道,原本他以为对方的家也在此处,这两天也没见人外出。
谁知,话音一落,席间顿时安静下来,除却苏杭以外的所有人脸上带着古怪的窘迫。
正奇怪着,闻宗倒是率先开口,替他解了围:“我父母早就去世了,没家可回。”
内容让人难过,语气却不低沉,甚至带着笑意,可气氛还是因为他这句话低迷下来。
苏杭自知说错话,小声道了声歉,垂下头去。
他听见栾肃正在安慰闻宗:“没关系,以后穿云门就是你的家。”
也听见闻宗乐呵呵地应下,仿佛没事人似的,继续夹着自己爱吃的菜肴。
直到现在,苏杭好像才有些明白了,前世的闻宗,为何会心甘情愿追随卿子扬堕魔,也甘心居于人后,终其一生只当下属。
卿家夫妇多年来,或许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让闻宗早不知何时在心里立誓,要用一生回报。
这样想着,苏杭的碗里突然多了只鸡腿,他诧异抬眼,恰好看见卿子扬没来得及收回的公筷。
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近似于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满脸都是强装的威胁,仿佛在示意他快吃。
苏杭又埋下头去,看着碗中的鸡腿,忽然明白了卿子扬此举何为。
他受师尊照拂,从小在穿云门长大,说到底,也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
闻宗尚且有人安慰,但卿子扬或许是担心他难过,这才想了个另类的方法,用以转移自己的视线。
苏杭将公筷拿起,冠冕堂皇地以视线在盘子里挑选片刻,最终夹起其中唯一一块骨头,放回卿子扬的碗里,算作礼尚往来。
他抬眼看去,因为父母在旁有气却不能发,卿子扬的脸几乎涨红。最后只能将那块骨头要进嘴里,用牙齿磨了磨,再狠狠剜他一眼,算作泄愤。
苏杭失笑,静悄悄地想。
他真傻。
第16章
“你在看哪里?”
回程路上,赶马车改换为苏杭卿子扬二人。
原本栾肃极不认同这个决定,毕竟师尊交于他的任务,就是照看好师弟。况且看苏杭那细皮嫩肉的模样,也不像是能驾马车的,实教人担忧他冻着。
“不碍事。”苏杭道。
随即习以为常地往卿子扬的怀里挤去,对方在初时的僵硬后,很快便放松身体,进而解开披风,把人牢牢拢进自己的胸膛。
又听苏杭继续道,“师兄辛苦多时,快些进马车歇息吧。”
看着两人状似极为亲昵的姿势,栾肃的表情在一瞬间显得有些复杂,将两人来来回回打量片刻。马车中有人撩起车帘:“师兄,你进来吧,咱们啊,就别打扰他俩恩爱了。”
不知被什么吓了一跳,栾肃结实打了个哆嗦,抿紧唇,最终还是顺着闻宗掀开的一角,钻进马车。
车帘合上的刹那,原本黏在一处的两人悄悄分开来,各自居于一角。不自然地别过头,皆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卿子扬握紧手中缰绳,隐秘地看了苏杭一眼。对方正坐在角落,眼神无目的性地往前方瞧着,风撩起少年的鬓发,他飞快地收回视线。
路途并不遥远,抵达穿云门不过几个时辰。四人兵分两路,栾肃与闻宗前去归还马车,苏杭两人则踏上回庭院的路。
不曾想,竟迎面撞上了个略微瘦弱的青衣男子。
他双颊有些凹陷,眼神阴郁,步履匆匆,没留神,恰好跟拐角处的苏杭碰在一处。
男子似乎武力不济,竟因此倒退三步,先是喘了两口气,捂上胸口,才目光不善地瞥向前方两人。
忽而,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凝重,在面前两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双指并拢,以微薄灵力迅速击中苏杭腹部。
苏杭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正着,吃痛地皱紧眉头,略微张开嘴。
谁知下一刻,一枚指甲大小的药丸竟乘风落入他微张的口中。丹药入口即化,苏杭捂住脖子,喉咙处明显地异物感迫使,他狼狈地干呕两下,连眼尾都溢出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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