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他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想必对自己的怨恨也不浅。
他只略看了一眼,就又坐回了尊贵的龙椅之上,吩咐青竹般伺立在一边的齐新竹。
“把人带上来吧。”
齐新竹低头应了一句是,压着步子走到赵明敬面前,抬手示意了一下周围的宫侍把圣坛围起来,又有人呈上来干净的鞋袜外袍,他披上一件衣服,下去换好了。
齐新竹才带着他慢慢朝着高台上走过去,上面坐着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是他的父亲,这个王朝的主人。
赵崇坐在上面,仔细打量着这个阔别十八年的儿子,他长得似乎像丽妃多一些,反而并不太像自己,眉目之间似乎有些愚钝呆板。
也是,毕竟他被放养了这么多年,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说:“快起来吧,这些年苦了你了。”
赵明敬默默站起来,早就有人教过他的规矩,他眼皮微垂,答:“儿臣命里该有一劫罢了,和父皇无关。”
赵崇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笑了两声道:“你能这么想最好,如今看来你身上邪祟已除,也可快快回宫来,父皇母后定不会苛待与你。”
赵明敬当天就跟着回了皇宫,端柔皇后也就是赵明骞的母后给他赐了单独的住所。
齐新竹听说是端柔皇后安排一应事务的之后并不担心,她是个有野心但没胆量的人,并不会在这些东西上为难他。
更何况,现在的赵明敬在她眼里,无足轻重,根本不可能有资格和她的儿子相争,甚至为了表达贤德,她额外赏赐了好些东西给他以博得美名。
赵明敬看着桌上堆放的各类金银珠宝,外面站着拨给他供他使唤的奴役,心中却无片刻快意。
他遣散了所有下人,把“墨羽”召来,他口中发出几声短促的声音,很快就飞来了之前齐新竹见过的那只黑色背羽的鸟儿。
赵明敬本只想向他道一句平安,但停顿片刻,他总想再写些什么,可竟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墨羽”等了许久,看自己的主人拿着笔杆迟迟不动,墨滴都汇集滴落下来,晕染成了一个黑色的墨团。
它用自己的鸟喰去啄他的手,赵明敬才反应过来自己想了太久,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再写,转而把纸条封蜡绑到墨羽脚下。
看着它飞出夜空,他脑海中满是齐新竹的脸,他拿到那黄金国勾兑成汁液之后,他们前后找了很多人尝试,但对于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可偏偏只要他一接触,那东西就会滚烫的水一样迅速沸腾刺伤皮肤。
但仪式上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人能够动手脚,于是齐新竹和赵明敬在短短几日内去药王谷寻到了神医,为他们配置了一种封闭五感的丹药。
这种丹药能让人的身体机能在短时间内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刺激,但痛感加倍,他服下这种丹药就意味着他必须活生生忍耐下这种疼痛。
而且在那药效过去之后,他的身上也会有剧烈的排斥反应,可能比之前还要恶劣。
赵明敬虽然被带回宫里,但皇帝显然并没有太把他当回事,只是第二天来看过他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在他眼里,能把人接回来,让他在皇宫享受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已经是别人一辈子求之不得的了。
至于所谓舐犊之情,扪心自问,他对这个儿子的感情早就被时间冲淡。
赵明敬应承皇命,跟着传授知识的师傅们学东西。
但那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了,有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又被夫子打了一次手板心,却看赵明敬简简单单就把那么冗长的策论背下来了。
有些苦恼和羡慕地歪头问:“你是怎么背下来那么多东西的?”
赵明敬看他皱成一个小笼包子的脸,这孩子约摸是皇九子,一个贵人所生,家室不算多么显赫,倒也过得安稳。
他还记得这些东西是齐新竹当时在寺庙中教授他的,他先自己看一遍,又不懂的就问他,齐新竹的见解总是一针见血。
赵明运看见他扯了扯嘴角,冷漠的脸上浮起一丝暖色,说:“大约是师傅教的好吧。”
夫子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以为他夸的是自己,捏着胡子又敲打了一下赵明运,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你看看七皇子的觉悟,我都是一样的教你们,为什么人家能背下来?你就背不下来?”
突然遭受飞来横祸的赵明运更委屈了,他觉得赵明敬肯定是看到了夫子过来,故意这么说的。
他暗暗低声说了一声:“马屁精”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他了。
赵明敬略略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对他而言,他怎么想不重要。
下午一般都是骑射课,如果说赵明敬在文上也许比不上所有人,但单论武这一项,他敢说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
在寺庙的时候,他就知道只有武力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所有能防身,和强大自己的东西他都拼命去学,不管是正道剑法还是下三滥的功夫,到了危险关头,它们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
但他思忖着,大约应付过去也就是了,否则并不好解释自己的功夫是怎么学来的。
但是他走到赛场上看到齐新竹站在中央的时候,眼神蓦的一亮。
周围还站了一些人,穿着官服,站在一起攀谈,但他眼里似乎只有那个身着黑衣骑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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