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赶到栖霜宫,里里外外的人都在端着盛水容器,只是竭尽全力浇灌的水依旧微乎其微,对于浇熄整场火势并无任何助力,栖霜宫早成了修罗场。
“太子妃呢?”晏君怀嘶喊道,“你们将太子妃救出来没?”
“殿下,您将栖霜宫上下的人都调了出去,除青荷姑娘为太子妃送上一日三顿膳食,不准其他人接近栖霜宫哪怕一步,更不准靠近太子妃,所以…”太监几乎要哭出来,“走水的事被发现时,已经救不出来人了!”
“废物!”晏君怀一巴掌将他给扇到地面,“都是废物!”
小太监捂着脸,还在费心劝解:“殿下,殿下您往好的想,万一太子妃不在里面,她正好出去了呢?”
“是孤下的命令,她如何能出去?”晏君怀嘶吼,迈动起双脚。
小太监眼尖窥见了他的不对劲,顾不上再捂脸,尖细着嗓子吼道:“你们都在发愣做什么?还不快拦住殿下?”
任凭栖霜宫里火势滔天,太子殿下像是不管不顾,哪怕烧得正红的炭落往他肩头,也要铆足了劲闯进去救出太子妃。
旁边的侍卫停下杯水车薪的举动,纷纷上前拉住太子的臂膀,这下他不能再动弹分毫。
“救冬儿,”晏君怀吼得声嘶力竭,丝毫不亚于他面对陛下时喊出的那一声悲怆,“救冬儿啊!”
“殿下。”崔进使出了吃奶的劲,伙同其他的侍卫竟然有拉不住太子的趋向。
“冬儿!”太子吼声凄怆,听得人纷纷怔神,晏君怀借着这阵力道松了的空隙,摆脱掉擒制住他的侍卫们。
栖霜宫的正殿里满是盖过人身的火苗,他闯进去,在茫茫火海中找寻着沈融冬的一丝踪迹。
“殿下。”所有人再顾不上火势渐大,房梁随时都有可能倒塌,拼死拼活闯进去将太子给拉出来。
晏君怀双目迸出猩红,捏紧双拳,面对栖霜宫的正殿,眼角几乎要滴落出血。
直到火势渐缓,有人将烧成了焦炭的一具女子尸身搬运出来,其他人神情怯怯,都不敢上前回禀,崔进攥了拳头,走上前道:“殿下,火势实在是过于大了,当属下们在内殿找到太子妃的尸身时,她已经被烧成了这般模样,殿下,若是您不忍看的话,属下们这便将太子妃抬去好生安置,之后再——”
“放下。”
晏君怀沉声,手掌撑着地艰难起身,起初他瘫倒在地面,无人敢上前去搀扶。
此刻他的眼光落在那张烧得几乎面目全非的脸上,四下转动,直到看见尸身旁的那块血色玉佩。
崔进在旁解释:“应当是太子妃生前一直悬于腰间的,火将宫绦给烧得脱落了,只留下了这一枚玉佩。”
晏君怀的眼光定住,他将手缓缓探过去,将烧得几乎辨不出模样的玉佩攥进手心里。
玉佩的外部失去光泽,内部也呈现出难看至极的裂纹,晏君怀用手掌隔着衣袖拼命去擦拭上面的痕迹,无论如何都消之不去,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干笑了一声,鼻尖酸涩得厉害,细听有几分委屈:“冬儿,你始终是不肯原谅孤。”
细看太子殿下的眼睛里,此刻才是空荡荡,什么都没剩下。
第60章
他们的马车在四更出了汴京城的城门, 由于车轮用皮革细心包裹过,行驶在官道上,比起寻常马车感受到的颠簸要轻。
在外驱赶马车的人没闲着,同沈融冬有一搭没一搭聊:“沈姑娘, 您以崔侍卫的名义存下的那些银票, 他已经从钱庄里取了出来, 全放在马车坐垫下的夹层里, 您清点清点。”
沈融冬如他说所, 将马车坐垫下的夹层揭开,里面有系得结实的包裹, 她没去清点数目, 温声说道:“多谢。”
“沈姑娘去江南,是因为那里有沈家的二姑娘在?”外边人随口问道。
“不是, ”沈融冬垂下眼睫, 声音低落,“若是我就这么去投靠二姐,定然是会牵连到她,不过, 你是如何知晓我二姐在那?”
随后她不等到回答,自嘲起来,她现在连这种事都一时不能想全,晏迟手底下的人能问出这般话, 那么这句话的背后,应当是晏迟自身想要从她口中确定吧?
“以沈姑娘现下的模样,独身一个姑娘家, 其实就算是去了江南, 也不见得能隐蔽行踪, 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别的不提,首先房产该如何置办?沈姑娘有想过吗?”
沈融冬在之前托崔进伪造了通关文书,可是谈到购置房产,定然是没那么容易。
若是长期租用他人的房产,也少不得要同他人打起交道,这样一来,她想要掩人耳目的目的彻底告终。
外边驱车的人提议:“正好王爷早年间在江南那边购置了一所宅院,小的看那里正好适合,王爷虽然没明着说,他也是想送沈姑娘去那里,您的意下如何呢?”
沈融冬抚上自己的腰腹,其实里面根本没什么动静,只是养成习惯。
她原本以为将样样都盘算得精细,可临到关头,才发现她远不如晏迟想得那般周到和长远,眼下似乎只有接受他的帮助,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抉择。
她微弯唇,略带无奈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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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到江南的路途遥远,晏迟安排的人懂得分寸,一路上停停走走,遇到盘查严密的地方更要歇上不久,这样一路过来,也称不上是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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