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尾音方落,晏迟提议道:“换一处。”
晏君怀轻飘飘掀起眼眸,略带疑惑问:“皇叔是对这里不满意?”
“本王只是想起,还有另外一处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晏迟笑道,“本王带你去。”
“皇叔数年来都未曾回过京城,哪里能知道比这儿更好的地方?罢了,”晏君怀收起弓,“当是向皇叔赔罪,这回信皇叔。”
沈融冬惴惴不安,望见他们的身形走远,脑子里充斥的全是同一桩疑惑,晏迟为何忽然提议更换地方?
她往深处细思,莫非是因为,晏迟发现了藏身在矮树丛里的她?
被这个想法惊到,沈融冬胸膛骤然狂跳,脑子里乱成了一片。
还没去思考这猜测到底有几分可能,原本走远的两人,其中更显得成熟庄重的那位,忽然偏了偏他的脸庞。
晏迟若无其事回眸,沈融冬猝不及防对上这双纯黑如琉璃般的眼眸,望见他眉眼风平浪静,唇角携几许笑意,像是尽是了然。
她似乎能通过他意味深长的眼底看出,那日他在驿馆后门问她的问题,到底她是在以何种身份担心他?
眼下,他通过她的行径,已然找寻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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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君怀随同晏迟来到另外一处林地,四下打量过后,他轻轻啧了一声:“皇叔的眼光差了些。”
“罢了,”他将手里的弓张开,意图先发制人,“皇叔之前说过,秋狝过后就要回到边疆,孤今日不会让步半分,免得皇叔之后耿耿于怀。”
“这样最好。”
不多时,他们两人身旁各自猎到的猎物一眼便能分辨清楚,到底是孰高孰低。
晏君怀手握弓箭,微微用力:“皇叔不拿出真本事,是在小瞧孤吗?”
他特意观察了晏迟的动作,他屡屡选中的猎物都是行动迅捷的野兔,虽然十有八九能射中,可是十来只野兔,也比不过一只大型的猎物。
他见晏迟不辩解,又略带讽意道:“原本以为皇叔在边关呆了数十载,已经将箭术练到出神入化,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若是在两人的较量中抱有退让之心,可不就是落了下乘吗?
晏迟将弓收起,面带倦色:“不若先回行宫歇息?待会再继续。”
晏君怀咬紧下颌:“好。”
晏迟牵着骏马,往行宫的地方而去,晏君怀看着他的背影,选择了他的反方向,更多野兔出没的林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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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迟步行一阵,眼光不经意瞥见一道孱弱的身影,他脚步微顿,继而赶了过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
容易受伤的言辞未曾吐露出来,被他按住肩膀的人惶惶转过脸,眼睛里俱是惊恐:“端…端王殿下?”
晏迟拍了拍他的肩头,平和道:“深山里危险多,莫要落单。”
“谢…谢端王殿下关心,”那人结结巴巴道,“小的立马去同其他人汇合。”
晏迟看他走远,这时才发现,他瘦弱的身形和沈融冬一点儿也不相像,他方才若是不在心里想那么多,定然不会看走眼。
眼光又往四周环顾,晏迟覆下睫,拿着弓箭,朝行宫的地方去。
再一次看见似曾相识的背影,他如若未曾看见,径直和那道背影擦肩而过。
“端王殿下。”
晏迟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
“端王殿下,”又是一声,掺和了迫切,“你等等!”
晏迟朝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是那道身影,身形纤弱,面容素净,身着一身随侍的服侍,虽然不像样,可是确是她。
“端王殿下,”沈融冬抿紧唇角走过来,“你方才同太子殿下在一起,他有没有…”
“有没有意图伤害本王?”
沈融冬呆愣,晏迟的话一针见血,可确实是她想问的,若是他不出口,她说不定要扭捏上许久。
晏迟笑道:“你方才藏身在矮树丛中,便是在担心这个?还有,你之前在驿馆后门所说的话,目的也是为了制止我在秋狝这日接近太子,是因为你觉得,太子会在暗中伤害我。”
他的语气笃定,不容人质疑。沈融冬抿了抿唇,局促不安道:“看来端王殿下无事。”
他比她想象得要聪明得多,便是晏君怀真存了心思伤害他,他也一定有办法解局,不需要等到她来提点。
这么看来,她的所作所为,都像是笑话。
没了再继续谈话的必要,沈融冬越过他,正打算回到行宫的隐蔽处换下自己这身装束。冷不防的,晏迟的手搭在她的肩头上,他轻言缓语:“等等。”
沈融冬朝后看过去,晏迟的眼睛依旧如琉璃般纯净,桃花眼的形状好看得紧,薄唇紧抿,似乎是有什么话,藏在嘴唇吐不出来,也成了她的扭捏样。
沈融冬掀开眼睫,“端王殿下,你有什么话想说,不如等到之后,让你的暗卫过来通信。”
她仍然在赌气,晏迟让人守在她身边的行为,简直将她当成了笼中之物。
“歇歇脚吧,想必累了。”晏迟将身上的骑射装解开外衣,铺在就近的一块圆润石头上,示意她坐下。
沈融冬张了张唇,想要回绝,身形又不由自主坐过去。
她也想见晏迟,尤其是有了腹中的孩子之后,莫名的,对于晏迟的依恋就更多上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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