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渡月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深:“修士如何,凡人又如何,本城主自会想法子替你通脉。”
他话音刚落,只听外间忽然响起一道长长的唱喏:
“帝君驾到——”
众人闻声下意识看向殿外,却见一名身着黑色王袍、气度冷峻不凡的男子在奴仆簇拥下走了进来,赫然是帝君扶余烬。他身旁还跟着一名曼妙的宫裙女子,约莫便是传闻中极其受宠的帝妃,对方头戴流苏金叶冠,行动间璨光熠熠,匆匆一瞥,瞧不清面容——
竟是未戴那顶金凰衔珠冠。
众人皆都起身道贺,就连百里渡月也不大情愿的从位置上站起了身:
“恭贺帝君寿辰之喜,长乐无极,千秋永继——”
席间满座都是修士,有仙法驻龄,瞧不出真实年岁。当帝君与帝妃在高位落座,示意众人免礼入席时,桑非晚这才看清他们的面容。
帝君扶余烬大约二十五上下的年纪,薄唇深目,鬓若刀裁,看起来极为冷漠。而他身旁的女子神情淡淡,鬓发如云,好似鸦羽,也是个冷若冰霜的美人。
桑非晚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然发现帝妃的容貌看起来有些眼熟,竟与百里渡月书房中的女子画像有八分相似,除了发色不同,眉眼堪称一模一样。不由得瞳孔微缩,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当年云境被妖兵所袭,北域上一任的城主百里清都重伤不治,身死道消,城主夫人千江月却音信全无,下落不明,原来竟是在中洲当了帝妃么?
扶余烬,
百里清都,
千江月。
不知是不是错觉,桑非晚忽然从这三人身上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狗血的味道。他不着痕迹看向百里渡月,却见对方目光冷冷注视着上首的男女,没有任何敬重臣服之意。
似乎有仇?
桑非晚已经脑补了一出帝君谋夺臣妻的狗血大戏,只是不知千江月是被强抢而去,还是早就和扶余烬暗通款曲。只看那帝妃神情冷淡,实在不好猜测。
“母妃不喜桃花,孩儿便命宫人将殿内的花饰换成了疏枝梅,用冷泉浇养,开得倒是极盛。”
扶余浩对帝妃似乎颇为孺慕,很想讨得她的喜欢,席间细致周到,谁人见了都要称一句孝顺。
然而帝妃看也未看一眼:“寒梅冬日开放,如今盛夏时节,何必大费周章,违逆天和。”
语罢淡淡垂下眼眸,再不多言。
扶余浩见状顿了顿,略显尴尬地坐回了原位。
而帝君瞧见桌角摆放的梅花,袖袍一拂,竟是连枝带瓶瞬间在空气中化为了齑粉,皱眉对扶余浩道:“你母妃不喜寒梅,下次不要摆了。”
扶余浩愈发尴尬,躬身道:“谨听父君教诲。”
桑非晚已经有些掌控不住剧情的发展了,他从果盘里摘了一颗葡萄,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指尖把玩,状似不经意问道:“扶余浩是帝妃亲子吗,怎么瞧着不大受待见,莫不是别的姬妾所生?”
百里渡月回过神看了他一眼,语气夹杂着淡淡的讥讽:“咱们这位帝君可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帝妃散尽三千后宫,哪儿来的什么姬妾。至于待见不待见的,你就得去问问帝妃了,为何对自己的亲儿子也能绝情至此?”
语罢又倒入椅背,目光暗沉,低声自言自语道:“可惜她今日未戴那顶金凰衔珠冠……不过也好,横竖便是摆放在寝殿之中,取来也容易。”
听他语气,竟像是打算暗中窃取。
桑非晚闻言下意识按住他:“城主想做小贼?”
百里渡月反问:“有何不可?”
桑非晚见他一脸认真,心中莫名有些想笑,出言劝道:“帝都戒备森严,岂可轻入,宴席结束后,咱们还是尽快赶回苍都吧,莫要惹麻烦了。”
百里渡月闻言颇为疑惑,桑非晚的胆子可没这么小:“你怎么比起从前愈发胆小了?”
桑非晚闻言顿了顿,心想自己比以前胆小了吗?他只是觉得百里渡月没必要冒险罢了,为了一个……
为了一个自己这样的人……
不知为什么,桑非晚忽然慢慢收回了手。他对百里渡月笑了笑:“城主想去便去吧,只是必须得带着我才行。做贼这种事,一个人哪里有两个人有意思。”
宴席之间,歌女笑折仙桃,琼楼宴萼,只让人觉得梦入巫山,蓬莱路浅,仙境也不过如此。
眼见外间夜色渐暗,席间宾客皆已醉意熏然,百里渡月和桑非晚不着痕迹起身离开大殿,然而在经过长廊时,忽见一名白袍男子在侍从的带领下姗姗步入了宴客厅。
桑非晚匆匆一瞥,只瞧见那人一身雪白,竟和百里渡月一般,也是一头霜白的发色。
桑非晚随手折了一根柳枝,故意出声:“是千江寒,风雪银域离此路途遥远,他到晚了,也不知帝君是否会怪罪。”
他语罢忽然偏头看向百里渡月,笑问道:“城主与他一样,都是霜色的头发,莫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百里渡月闻言顿了顿,竟也没瞒着桑非晚:“风雪银域,嫡系一脉皆是霜色头发,若论起亲戚关系……他勉强算是本城主的舅舅吧。”
他言语中似乎对千江寒这个舅舅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语罢直接带着桑非晚穿过回廊,来到了帝妃的寝殿附近。四周值守着许多护卫,但很明显不能和百里渡月这种天衍境高手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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