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凤臣闻言从树梢一跃而下,上前细看,果不其然在碎石间发现几处斑驳暗褐的血迹,还有一块碎布。他捡起碎布,见质地华贵,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嘟嘟囔囔道:“是殿下的衣服,人应该就在附近,快找。”
燕凤臣乃是北燕兵马大元帅韩啸云的义子,筋骨奇绝,天生武才,未满十九便已经是从二品剑术。
当年韩啸云败于周国,心中愧难自抑,披发请罪,特命义子燕凤臣护卫姬凡入京,一路相随。
现如今姬凡掉落悬崖,生死未卜,燕凤臣难辞其咎。他信不过周国的人,便带着护卫秘密出京搜寻,一路找到了此处。途中遇到东临侯派出的人马,还发生了一场恶战。
恰在此时,天空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鹰唳声,直传九霄。燕凤臣原本没有在意,但那只黑鹰却一直在四周盘旋,仿佛有什么消息想要告诉他。
燕凤臣目力绝佳,眼尖发现鹰爪上好似系了什么东西,直接飞身而起,凌空一跃便将那只巨鹰擒入掌中。
“原来是殿下的鹰!”
燕凤臣仔细一看,惊喜发现这只黑鹰脊背上有三簇白羽,分明是姬凡驯养的猎鹰。他立刻解下鹰爪上系着的信笺,飞快展开,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面色微变,当即把信笺撕得粉碎。
燕凤臣:“快走!殿下找到了!”
月色渐隐,地面一片霜白之色。桃花村地方偏僻,平常甚是安静。天色蒙蒙初亮时,宋寡妇像往常一样起床梳洗,准备去市集卖豆腐,忽然想起容家大郎借了她一盒胭脂没还,便走到院墙边探头往隔壁看了眼。
容家院外种着一棵红枫树,树下坐着一名白衫男子。他长发未束,流水般倾泻在肩头腰际,鸦羽般漆黑,也也不知坐了多久。手中攥着一枚竹制的鹰哨,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等待着谁。
从宋寡妇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瞥见对方尖尖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再加上容宣惯穿白衣,便认错了人,挥了挥手绢娇声喊道:“容家大郎,你前日借了我的胭脂,可别忘记还呀!”
那男子闻声微微一顿,转头看了过来。只见他容颜无暇,剔透好似美玉,一双眼清凌凌的干净,却又墨色深重,让人窥不透彻。眉心中间是一点独属于卿子的朱砂血痣,无端妖气横生。
一副天生良善的神仙之貌,唇角微垂,带着淡淡的悲悯与讥讽。偏又生了一双上挑眼,让人觉得他不似表面那么良善。
坐在红枫树下的男子正是姬凡。
宋寡妇被他的容貌恍了一下神,慢半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并不是容宣,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你……你是谁啊?这可是容家的宅子!”
姬凡静静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皱眉攥紧手中的鹰哨,并不说话。
宋寡妇莫名被姬凡的气势慑了一瞬,她一边后退,一边扬高声音道:“我问你话呢,听没听见,你是谁啊?”
容母刚好起床做饭,听见了院外的动静。她拄着拐杖走出屋子,却见隔壁的宋寡妇正站在院墙边和姬凡说话,心中猜到几分缘故,连忙出言解释道:“他是宣儿前几日新娶的媳妇儿,因生了一场大病,甚少出门,所以你们不认得,有劳宋夫人挂念。”
容母很少与邻居相处,一番话却说得滴水不漏:“宣儿如今在外行商,不得回来。待他归家,补上喜酒喜宴,届时再请四邻前来做个见证。”
宋寡妇听不得这文绉绉的话。她见那卿子原来是容宣新娶的媳妇儿,心中暗骂一声痴情女子负心汉,日后再不与容宣那小王八蛋说话,直接扭头进了屋子。
容母因为眼疾,看不清姬凡面上的神色,否则她一定会察觉不对劲。听见宋寡妇离去的动静,她用拐杖摸索着走到姬凡面前,语气歉然的解释道:“乡间人多嘴杂,公子孤身住在容家,难免引起非议,委屈你了。”
姬凡不知为何没说话,一片枫叶落在他肩上,又悄然滑落在地。
容母道:“你先坐一会儿吧,我去厨房生火熬粥,也不知宣儿什么时候回来。”
姬凡闻言终于起身,衣袖拂过椅子,发出一阵布料沙沙的轻响。他在院中静坐一夜,身上带着被露水沾湿后的潮气,伸手拦住容母,指尖一股凉意沁人:“不必……”
姬凡顿了顿:“粥已经熬好了,我去盛出来吧。”
他恢复记忆后,在院中静坐一夜。思及自己失忆后发生的事,说不清是羞恼还是愤恨,心绪万般起伏,久久难平。但这些账终归落不到一个无辜妇人身上。
空气静默了一瞬。
姬凡转身走进厨房,盛了两碗粥出来,和容母坐在桌边一起吃早饭。容夫人见粥碗尚温,显然是天没亮就提前煮好的,轻轻拍了拍姬凡的手:“你这孩子,伤还没好,怎么就自己做饭了,下次不可再这样了,宣儿知道了定会怪我的。”
姬凡今日安静得出奇,骤然听她提起容宣,悄无声息攥紧指尖,木质的筷子竟是咔嚓一声直接断了开来。
容母闻言一惊:“怎么了?”
姬凡将那两根断筷扔掉,重新换了一双,声音平静:“无事,筷子被虫蛀了。”
今早的气氛着实有些怪异,不过好在容母并未察觉,用完早饭就进屋念佛了。姬凡站在院中,一直抬头看向上空,偶尔会皱眉吹响手中的鹰哨,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半个时辰过后,只听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商贾打扮的人马从远处策马而来,最后齐齐勒住缰绳停在了容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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