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没有反应。
谢镜渊则直接的多,走过来直接一脚把他踹翻了,然后又伸手揪住太子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皱眉担忧道:“魂让小鬼给吃了么!坐在这里干什么!”
太子这才慢半拍回神。他见楚熹年与谢镜渊都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愣了一瞬。不知怎的,眼前视线开始模糊,鼻子一酸,忽然抱着他们呜呜痛哭了起来:“你们……你们怎么才来……”
他哭的撕心裂肺,不知是痛恨还是难过,上气不接下气道:“他死了……他死了……”
太子哭的像一个孩子:“镜渊……孤不想……不想当皇帝……孤不想成为孤家寡人,孤想要亲朋挚友,想要手足兄弟,想要平安一世,想要海晏河清,孤不想像他一样众叛亲离……”
他声音满是痛苦惶恐,害怕自己以后会成为和燕帝一样的人。臣不忠,子不孝,妻不爱,友不诚,这样的一生有什么意思。
楚熹年闻言静默着没有出声,谢镜渊也神情复杂,过了许久,才把太子从地上拉起来。
“你不会……”
楚熹年无声拍了拍太子的肩,而后缓缓攥紧,低声道:“只要你日后一直记得今日的这份心,就永远不会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不会当皇帝没关系,我们教你当,不会计谋也没关系,我们教你学……”
《千秋封侯》这本书,无论是原本的那个故事,还是改后的那个故事,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谢镜渊从未背叛过太子。
楚熹年从前也许不明白,但现在有些明白了。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时代,能得到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虽九死其犹未悔。
皇位当前,太子未负过谢镜渊。
危难当前,谢镜渊亦未舍过太子。
这是一份再纯粹不过的友谊,他们心中有远比权位更重要,也更珍贵的东西。
这个时候,反派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
外间骤雨停歇,一缕初阳穿透云层,天光乍亮。太极殿外尸体成堆,血流成河,但除却阴谋诡计,远处亦有绵延不尽的锦绣江山。
楚熹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对太子道:“你放心做你的太子,也可以放心做你的皇帝……”
“这山川万里,风月无边,我和镜渊帮你一起守。”
一旁的老太监实在机灵,见状直接捧着燕帝的传位诏书,双手举过头顶,一路膝行至太子脚下,叩首道:“陛下驾崩前曾立遗诏,命太子继位,老奴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外众将士见状也都纷纷跪地,鳞甲碰撞作响,声震云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82章 番外——好名字
启盛二十一年初冬, 燕帝驾崩。太子承昊继位,改立年号永安。
晋王犯上作乱,意图谋反,按律当诛, 然新帝恩赦, 将其贬为庶民, 协同家眷发配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未及一月, 新帝又颁一旨,为当年谢氏谋逆一事满门平反。凡谢氏子弟,贱籍者改良, 入狱者释出, 刺面发配者尽数召回。已故护国将军谢壁, 册赠嘉陵、琅川都督, 谥号“忠勇”, 立衣冠冢。
又是大雪纷飞的一年。青石街道上落满了雪, 屋檐瓦片亦是一片洁白。凛冽的风迎面吹来, 刮在脸上似要活生生剥去一层皮肉, 百姓穿着单薄的棉衣,来去匆匆, 时不时低头呵出一口热气,抱怨今年雪下得实在太冷也太晚。
楚熹年此时却不在将军府,而在……青楼。
温香楼是京城最热闹的销金窟, 外面数九寒天,里头却温暖如春。上好的银丝炭坐在角落, 热烘烘暖丝丝, 燃起来似乎还带着香味。
二楼是雅间, 一楼是唱台,底下摆着数十酒桌,衣香鬓影间一片热闹繁华。楚熹年一身干净的白衫,腰间系着青玉,上好的狐狸毛披风因着楼内有些热,解下来齐齐整整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仪容端正,举止有礼,将周遭动手动脚的酒客衬得好色下流,与这销金窟格格不入。
楚熹年手中有一摞纸,指尖捏着一块削尖的炭笔,正飞速记录着什么,出声问道:“姑娘是几岁入的青楼?”
他对面坐着一名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绿衫女子。此时正襟危坐,竟莫名有些紧张,见楚熹年一本正经,也不敢劝酒,结结巴巴道:“奴家……奴家名唤月姑,大抵……大抵是十岁入的温香楼。”
这客人实在奇怪,不要陪酒也不要伺候,只说想打听打听温香楼内几名资历较老、年岁较长的姐妹生平,以备日后写书。
写书?写什么书?
竟然也会有人替妓女写书?
月姑觉得有些荒唐,但看在银子的份上,闲聊几句也没什么:“奴家可不是自愿进来的,是那年闹饥荒,被家里人卖进来的。虽让人戳脊梁骨,说辱没祖宗,可到底也活下来了不是。”
楚熹年叹了口气:“世道艰难,此事不怪姑娘。那姑娘的家里人呢?”
月姑原本正在嗑瓜子,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脸上脂粉妆浓,殷红的唇有些刺目,百无聊赖的道:“早饿死了,两个连路都走不动的老人,我那点卖身银子够做什么的。偏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能接客,也给不出什么银子,尸体还是楼里的妈妈出钱帮忙下葬的。”
楚熹年点点头,继续问道:“姑娘日后可有想过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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