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年闻言心中陡然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殿下的随从呢?”
“孤……”太子顿了顿, 听起来有点心虚,“孤嫌他们跟着碍事,让他们在路边等着了……”
这句话掐灭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谢镜渊无声咬牙:“你自己一个人进来做什么, 喂狼么!不带随从便罢了, 自己也掉进了井里,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谢镜渊!”太子恼羞成怒, 气得砸了一下水面, 井水溅起浇了三人一脸:“就你们聪明,你们聪明怎么也掉进来了?!”
楚熹年怕他们两个打起来,伸手将谢镜渊拉到自己身旁,不着痕迹隔开了二人, 却被对方身上的温度冻得缩了一下手。
他睨着谢镜渊苍白泛青的唇, 无意识皱了皱眉。
谢镜渊闭目不语,不是怕了太子,而是没心情吵。让对方一个人撒会儿疯也就好了。
太子倒是不慌不忙:“怕什么,等会儿他们瞧不见孤, 自然就寻过来了,你还怕出不去?”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就怕谢镜渊撑不住。
楚熹年掬起一捧寒凉的井水,不知在想些什么,干脆在井壁四周摸索起来。九娘临死前曾经拖着将死之躯爬行过一段距离,不偏不倚刚好到井口附近。她若为了求救,该向路边爬去才是,又为何往密林深处爬。
井里是否藏着什么东西?
谢镜渊双手抱臂,靠着井壁,见楚熹年四处摸索,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在找什么?”
楚熹年摇头:“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是否有线索,但井不能确定。”
太子完全听不懂他们两个在说什么,抬头盯着井口,只希望那些该死的奴才赶紧找过来。然而不经意碰到井壁,后腰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还以为是水蛇,反手就是一抓,指尖却碰到一张硬硬的纸。
“咦?”
太子从水里捞起,对着井口透入的月光一看,却见是一张泡湿的信封,皱眉道:“怎么有封信?”
他此言一出,楚熹年和谢镜渊都看了过来。纷纷游到他身旁,却见是一张没有落款的空白信封,里面鼓鼓囊囊,应该藏着东西。
楚熹年道:“殿下,可否借我一观?”
太子还没来得及答话,谢镜渊就已经从他手里抽出信封,扔到了楚熹年怀里:“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看便看。”
太子看向谢镜渊,觉得他性子有些反常,不乐意了:“谢镜渊,你懂不懂什么叫为臣之礼?”
谢镜渊阖目:“等有一日太子殿下当了皇帝再与我说这些话吧。”
皇帝一日不死,余者终究为臣。太子又如何,纵沾了血缘之亲,依旧也是臣。
太子嘁了一声,碍于楚熹年在旁边,没有接茬。这话传出去有问鼎之嫌,燕帝又素来多疑,难保不会引起什么风波。
楚熹年检查了一下信纸封口,然后打开,却见里面有一封信,另藏着一块玉。信纸乃油纸所制,虽在井中泡了许久,但好在里面的信纸还算完整。
太子催促道:“快打开看看写了什么。”
楚熹年将那张半湿不干的纸小心展开,通过月光勉强辨认上面洇湿的墨痕,却发现是一封述罪书。字体娟秀,应当出于女子之手,将幕后之事尽数娓娓道来:
吾名九娘,自幼失亲,亦不知所姓。本南郡人士,因刀兵之祸辗转流于京中。启盛六年,为右卫将军秦道炎收为义女,受其驱使,习得武艺,后隐于烟花之地,助其探得京中密辛。
秦道炎者,刚愎自用,心胸狭隘。自先帝在位时,投身军伍。多年来数从征伐,渐蒙恩遇,新帝即位后,以功进右卫将军,赐邑千户。启盛十九年,迁兵部尚书,参朝议政,颇有赞誉。
启盛二十一年,九娘忽收秦道炎密信,命我诱楚氏二子出京,将其弑于郊外,嫁祸谢镜渊之身。然突遭变故,其护卫赶来,遂失手。
启盛六年至今,秦道炎私收数百假子,暗藏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吾日益心忧,念昔日泰安门之乱,恐被灭口,成无用之棋、俎下之鱼。遂留此信,藏于枯井,以做严证。
信纸材质柔韧,像是特意做了防水处理,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九娘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井边,大概就是为了引人发现里面的东西。
楚熹年睨着信纸,若有所思,终于确认了心中想法,喃喃自语:“果然是秦道炎……”
看来他猜的没错。昔年谢氏满门被斩,皆因牵扯泰安门谋反之事,而秦道炎便是当时率兵捉拿谢家的人之一。
但九娘言词隐晦,似乎在暗示这件事背后井不简单。
太子捏着信封里藏着的一枚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块玉佩孤似乎见过,秦道炎膝下义子无数,每人身上都有一块,看来九娘所言为真。这老东西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好端端的害你做什么,难道是冲着孤来的?”
谢镜渊没有说话,井中阴影斜落在他身上,愈发显得像一尊死气沉沉的石像,少顷才慢慢出声:“昔年他与……谢壁将军同为军中同僚,比武之时技不如人,暗使阴招,反害自己瞎了一只眼睛,自此便结下仇怨,与谢家人处处为难。”
楚熹年不着痕迹看了谢镜渊一眼。
谢壁便是当初的谢氏家主,按辈分来算,应该算是谢镜渊的族叔。据坊间传言,他当年带兵入宫,意图谋反,后被擒杀宫中。谢镜渊一个旁支庶子,竟也知道早年密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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