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之人乃是中常侍张恭,见今上面沉如水,愈发胆战心惊,却不得不接着道:“有人拿了公子的衣裙去成衣店,那铺子掌柜恰是咱们的暗桩……”
「咔嚓」一响,顾趋尔手中的红漆描金夔凤纹管紫毫笔应声折断。
张恭脑袋愈发低垂,讪讪而笑道:“那人画像在此,请陛下过目。”
纵然是锦衣卫,多数人也并不晓得今上相貌,不过是例行公事将画像呈上,可张恭乃天子近侍,见过那画像后简直瞠目结舌,却也猜测不出皇帝见后又会作何反应。
顾趋尔展开那三寸见方的卷轴,面无表情地扫视一番,而后随手丢给张恭道:“焚了。”
张恭连忙应是,又听皇帝沉声下令。
——“传敏德来。”
作者有话说:
唉
第3章 脸盲的乐师(3)
“喝一勺药,喝一匙蜜。”
【喵,阅崽,岑淮酬暴露了,顾趋尔已命人备马朝裕州来了。】
【这么快?他丢下衡都跑来,政事怎么办?】
【敏德长公主监国。】
【哦……】
听他声音飘飘悠悠,小克立刻有些紧张。
【怎么了阅崽,不舒服了吗?】
【有点。】
卫寒阅实在是体弱,并非有什么具体病症,只是身体各项机能都在拖后腿,整个人纸糊的一般受不住摧残。
没有病症,自然便无法对症下药,顾趋尔将太医院的名贵药材流水般送入拣月殿,也仅仅能吊住他的命。
偏生他自己不上心,难受完了便抛诸脑后,又是玩溺水、湿着头发躺在河边,又是炎夏走几里路去垄头观刈麦……没英年早逝算他命大。
小克狠不下心责备他,整只猫着急得要命,猝然听见院门开了,连忙跳下床朝回家的岑淮酬奔将过去,「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岑淮酬眼皮一跳,急忙搁下怀里大大小小的物事,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卧房。
卫寒阅伏在枕上,乌浓发丝犹如活水般散在身侧,双眸紧闭,面色唇色呈现出近乎灰败的苍白,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形容。
岑淮酬心头揪得发紧,急忙三指搭上他的脉门,卫寒阅仿佛很不乐意别人碰脉门,细腕颤了颤,轻哼一声便想缩手。
岑淮酬眼疾手快地按住他,一面摸他的发顶安抚,一面静心切脉。
岑淮酬原本并不指望他能给一只妖精诊出什么脉象,可……
这哪里是妖,分明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且是气血两亏、病骨支离……断无几年好活的人。
岑淮酬低声道了句「得罪」,隔着中衣伸手碰了碰卫寒阅腰腹,果然触到胃部一片凉意,薄薄的肌肉也僵硬着。
他喉头一阵阵泛上苦涩,只是眼下情势危急容不得深思熟虑,他闭了闭眼,松开卫寒阅的手腕,漏夜朝小桐河上游奔去。
岑郎中旧居向来是小桐村的忌讳,惨死过人的凶宅,连白日里路过都要绕道走。
可岑淮酬作为当事人,在夜阑人静之时拆了锁径直闯入,竟无丝毫惧色。
他知晓,岑郎中卧房箱箧最深处有个小匣子,里头盛着棵千年血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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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参、藿香、蕀蒬、芎、菖蒲、白术、白芷、陈皮共三钱匕投入药锅煎水,岑淮酬手持小蒲扇坐在药炉边候着。
他心里放不下卫寒阅,好容易熬完了,赶紧捧着药碗风风火火地进屋去。
卫寒阅一嗅到熟悉的药味便下意识想躲避,却被岑淮酬按住了后颈。
他后颈敏感,少年掌心一贴上去,周围皮肤登时泛起桃花色。
卫寒阅半梦半醒,以为仍在落襟楼里,睁眼后见到熟悉的面孔更确定眼前人是顾趋尔,毕竟连他不肯喝药时碰他后颈的习惯都别无二致。
他心中委屈,小声埋怨道:“顾趋尔,你怎么不哄我?”
岑淮酬端着药碗的手僵在原处,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怎会从卫寒阅口中听见今上的名讳?
定了定心神,他低声问道:“我如何哄你?”
卫寒阅觉得他傻透了,理直气壮、奶凶奶凶地回答他。
——“亲我呀。”
岑淮酬心中巨震,竟不知作何反应,眼见卫寒阅又要逃,他连忙俯身,将唇轻轻印在对方眉心处。
全程围观的小克:“……”
它几乎尖叫:“喵嗷嗷嗷!”
【阅崽你醒醒他是岑淮酬不是顾趋尔!】
卫寒阅:“……”
瓷勺已经递到唇边来了,他佯作镇定地饮了一口,下一刻便被苦得皱起了脸。
药味浓得冲人太阳穴,他忍耐少顷,终是趴到床沿猛地咳嗽起来,惊得岑淮酬急忙搁下碗给他顺气。
一顿猛咳使得卫寒阅本便不清醒的脑袋更昏沉了。
岑淮酬拿指腹拭去他眼尾沁出的泪水,卫寒阅使不上劲,却软绵绵地搡开少年的手,无声地抗议。
口中蓦地被塞进一匙香甜细腻的液体,卫寒阅默了默,咽下去后忍不住问道:“给我喝的什么?”
“紫云英蜜。”岑淮酬答完,又喂他喝了半匙。
衡都自然也有花蜜,可大多经过四五道转售,不及岑淮酬直接从养蜂人手中购得的新鲜,卫寒阅尚未餍足,便听岑淮酬讨价还价道:“喝一勺药,喝一匙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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