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往后还敢往哪处瞎跑蹦跶。
最好再将他那张叭叭叭的小嘴给一把堵上,眼不见为净。
一时,又见这螃蟹个头硕大,简直比他方才用的那一只还要大,细细看去,缺了两只腿,不知是被偷食了,还是掉落了。
敢在他们眼皮子偷藏东西,竟还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食起来了?
这事,旁人便是给他八个胆子也万不敢的,可是落到了这狗东西身上,伍天覃毫不怀疑,毕竟,这世界上有他元宝儿不敢做的事情么,当着众人的面偷吃个螃蟹算得了什么,毕竟,那一壶酒,可有小半壶都进他的小肚子里去了,不然,能醉成那样?
想起方才在桌上,赫三楚四几人举杯喝上一口,这小儿便在身后偷偷举着壶嘴啜上一口,便是今日在酒桌上严肃冷脸的伍天覃,脸上都没能忍住数度裂开一道道缝隙来。
伍天覃将那大螃蟹拎着,回到了软榻上。
看了看手中的大螃蟹,又扫了扫软榻上那抹清瘦的背影。
伍天覃一时想起,那日那狗东西赌钱被他逮到了,又是哭又是嚎的,最终被他赏了两只鸭腿才安抚好一事。
到底还是个孩子,满心满眼只想着吃的。
伍天覃绷了一整日的情绪仿佛终于渐渐卸了下来。
他跟这么个破小孩儿较什么劲儿呢。
他能懂个什么?
左不过,每日只惦记着吃吃喝喝睡睡,若是日日吃好喝好睡好,许是便能万事大吉了罢。
他其实……是在跟自己较劲罢。
这样一想,伍天覃将螃蟹朝着小几上一搁。
目光一抬,扫到了软榻上那抹身影,见他此刻抱着他的软枕呼呼睡着,脚上的鞋袜还未脱,伍天覃盯着那抹背影看了许久许久,半晌,缓缓起身,正要伏身过去替他将脚上的鞋袜褪下了。
结果,刚凑过去,便见软榻上静静的躺着个浅绿色的瓶子,那瓶子通体发凉,玉骨冰清,方摸上手,便知是绝顶好物,乃从元宝儿腰间的衣襟里滑落下来的。
是个药膏瓶子,乃宫中御赐之物。
伍天覃手中便有几瓶。
想到之前在楚家迎着凤芜刚返身回到凉亭时,便远远撞见二人勾肩搭背,推推搡搡,还扯衣弄裳的,伍天覃虽隔得远没有看清,却也猜出了,定是楚四赏的。
楚四赏这小儿药膏作甚?
这样一想,伍天覃不由凑到元宝儿跟前,将人仔仔细细上下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到了他的脖颈一侧,他伸出指尖轻轻将衣领一挑,赫然只见那细白修长的脖颈上划了一道半指长的口子。
伍天覃见了,当即双眼眯了起来。
这个位置,这个伤口,虽不深,可若在深入半寸,足够要他小命。
当即,伍天覃眼中暗影浮动。
良久良久,收起了眼中的厉色后,只见他将掀开窗帘,目不斜视的将手中那个绿油油的玉瓶朝着窗外一伸,一松。
瞬间,玉瓶化作碎片,粉身碎骨。
下一刻,方见他打马车一处暗盒中摸出一瓶一模一样的来。
马车回到伍家,已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话说次日,元宝儿醒来时,早已日晒三杆,都快要到大中午了。
一睁眼时,他还以为自己在睡梦里了。
他稀里糊涂的做了一整晚的梦,一会儿是人在逃难中,爹娘要将他给发卖了,他哭着嚎着抱着元老根的脖子如何都不撒手,就是不肯跟那人贩子走。
一会儿又是回到了太守府凌霄阁中了,那伍天覃大鳖怪恶狠狠的说要将他发卖到千里之外的镇州去挖煤做苦力,还笑眯眯地说一日十二个时辰要在黑漆漆的煤洞里挖上十个时辰的煤,一旦偷懒耍滑,便是一鞭子抽了过来,日日干苦力不说,每日还只准给他半个窝窝头吃。
“你放心,爷全都给你打点好了,定会派人好生招待你的。”
“你若听话,爷便许你挖上一辈子的煤,日后再赏你个丑丫头做媳妇儿,往后你元宝儿的儿子,儿子的儿子,保管你元家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煤小孩,如何?倘若是不听话的话,那便没法子了,那黑漆漆的煤洞里可就是你的埋骨之地了。”
伍天覃摇着扇子笑眯眯的说着。
话一落,便挑眉喊道:“来人啊,将元宝儿送去挖煤!”
当即吓得元宝儿扯着嗓子拼命尖叫一声:“狗日的,老子不要去挖煤!”
话一落,元宝儿一个鲤鱼打滚从床榻一跃爬起,一睁眼,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再一抬眼,看到眼前的景致后,元宝儿小脸一愣?
他怎么……怎么回到了伍家大鳖怪那院子里下人房他的那个床榻上?
他不是被那王八羔子给发卖送人了么?送给了楚四公子楚文方!
怎么,怎么又回到了这里来了?
是不是还在做梦呢?
元宝儿立马抬起手往自己脸上狠狠掐了一把,一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又不相信似的,抓着个拳头朝着床榻上捶打了一把,一时,疼得他飞快甩手,这时,目光一扫,在桌子上看到了他的那个破包袱。
元宝儿立马将被子一掀,连鞋袜都来不及穿,便一把跳了床,将包袱一扯开,里面衣裳鞋袜,全部都是他的贴身之物,正是他原先抱着一路跟去楚家的那个破包袱?
元宝儿抱着包袱,当即一屁股跌坐在了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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