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儿坐船坐的少,略有些晕船,虽不至于呕吐,可上久了也有些不得劲儿,尤其这日他围着楚四鞍前马后地伺候,忙活了一整日,脸都笑僵了,嘴巴都说麻了,浑身更是酸痛不已,这才发现原来这伺候人也真不是件轻松简单的活儿,此时,他倒是有些佩服起那常胜来了。
早知道,就不该跟那大鳖怪赌气,白白累着自己个了。
“累死老子了。”
见外头惊现欢呼声,甚至有路过的小船对着他们所乘坐的这艘大画舫评头论足,元宝儿瘪着嘴嘟囔了一声后便捶打着胳膊,掀开帘子预备出去透透气。
只见一眼望去外头水天一色,波光粼粼,随着画舫的游动,护城河两岸的人头和景色一点一点在眼前掠过,在璀璨河灯的映衬下,远远看过去金黄一片,美不胜收。
这护城河到了晚上可真美啊!
人可真多啊!
河里的船只也多。
不愧是富甲天下的元陵城,比当年他们那小小的草庙村可美多了。
来了元陵城两年多,元宝儿还是头一遭有机会见到这样的景致,不想,竟还是他被送人的头一日,何其讽刺。
元宝儿正欲踏上船甲好似痛快欣赏一遭,不想,头一抬,就瞅见到了甲板尽头那对身影。
“晦气!”
只见那姓伍的此时此刻正同那名名震江南的第一名妓凤芜姑娘正并肩立在船头观赏河景呢。
男的高大威猛,威严贵气。
女的身姿芊芊,迤逦婀娜。
若是换做旁人,元宝儿定不吝啬赞一句壁人。
然而眼下,元宝儿只将白眼一翻,骂骂咧咧一遭后,正要返回到画舫内,眼不见为净。
不想这时,帘子一掀,长生恰好缓缓踏了出来,见元宝儿盯着前方那对壁人身姿,长生不由浅浅勾唇,看了元宝儿一眼,道:“凤芜姑娘很美,与伍二爷极配,是罢?”
顿了顿,还不待元宝儿回答,又喃喃低语说了一句:“可惜,出身不行,不然定能成就一段佳话。”
长生轻声说着,语气有些喂叹。
元宝儿听了,却瞬间瘪了瘪嘴,心道,要我看,你们都被那姓伍的给蒙蔽了,他看上去翩翩公子,英俊贵气,实则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坑货,依他看,若非出身,不然凭姓伍的那德行不一定能够配得上那才华美貌并存的江南第一名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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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宝儿心目中,妓,女多是擦脂抹粉,抛着媚眼在街上拉客,一脸放,荡模样,可见了这位凤芜姑娘才知,原来妓,女也是有品格的。
难怪那姓伍的不惜与老爷闹翻,也试图将人给纳进府来。
心里这般吐槽着,一抬眼,见长生神色复杂,元宝儿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跟楚四公子?”
元宝儿一脸八卦的问着。
不想,长生看了元宝儿一眼,忽而笑了笑,道:“说来你或许不信,我跟四公子乃莫逆之交,楚四公子从不鄙夷我们这类人,他并也不像外头传言那般不堪。”
长生浅浅笑着说着,顿了顿,忽而定定的看着元宝儿,道:“你能来到楚四公子身边,是你的造化,不过,不过——”
长生道了两声不过,忽而笑着摇了摇头,止住了话题。
“不过什么啊?”
元宝儿这人最不喜说话说一半,就跟拉屎拉了半截似的。
顿时提高了声音盘问着。
他这高声一起,瞬间引得船头二人扭头缓缓看了过来。
元宝儿目光不期然与暮色中那双漆黑如鹰般黑眸对视上了,下一刻,只见元宝儿张嘴骂骂咧咧道:“晦气。”
话一落,将帘子一掀,龇牙咧嘴,翻着白眼进了屋。
元宝儿这声虽不大,可这河心清幽安静,穿甲上三人自然都听到了,尤其那伍天覃耳力过人,闻言瞬间将唇角一抿,回过头望着漫漫河水,目光幽深又晦暗,却又一言不发,就跟没有听到似的。
倒是他一旁的凤芜姑娘掩唇轻笑了笑,冲着身侧伍天覃道:“这么好玩的人,你怎舍得送人。”
伍天覃闻言,似微怔了一下,片刻后,这才将视线从远处河心收了回来,淡淡道:“让你见笑了。”
凤芜笑了笑,忽而偏头,目光认认真真在伍天覃脸上端详着,良久良久,只冷不丁开口道:“你今日好似忧思缠身,可是有心事?与方才那小孩儿有关?”
凤芜的目光十分温柔,却仿佛透着一股奇异般的直视人心的能力,能够一眼看到人的内心深处。
“你一向豁达淡漠,从不肯将世事放在眼里心头,认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见你如此……辗转迂回,倒是令我觉得有些好奇,只觉得就跟个为情所困的郎子似的。”
凤芜双眼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伍天覃,娓娓说着,说到最后一句,忽而语气峰回路转,只半是打趣半是试探的说着。
话一落,只见那伍天覃忽而眯着眼,嗖地一下,锐利的目光直直朝着凤芜脸上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盈盈笑着。
一个眸光深暗。
良久良久,久到伍天覃原本淡泊的脸上忽而染起了半分淡淡的笑意,那笑容看得凤芜微微一怔,一时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便见那伍天覃淡淡勾唇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凤儿,你是聪明人,别试图窥探男人,尤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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