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宽慰他的话,但又找不到任何的句子。
游程等不到任何安抚,幽幽地问他:“你们也是错的。”
随祎沉默地看着他,有些勉强地忍让着。
窗户外的景色被尘土覆盖着,半夜大概落了半场雨,也没把城市洗刷干净,反而显得有些脏。
“你和白宴也许也是错的。”游程的目光又飘向窗外,语气变得不太确定:“是不是你们也是错的,如果白宴以后要拍戏,你要唱歌……”
随祎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他察觉到游程谈话中的变化,从锋利渐渐变得柔和,变得空洞。
“我先走了。”随祎很冷静地通知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转身出了布置得很精致的病房。
靠近房门的位置有一个小巧的玄关柜,上面堆着一些不算名贵的补品,还有几只巨大的输液瓶,很唐突地夹在几份礼物之间,像是有人进来过,刚推开门又离开了。
游程在房间里又喊了句什么,夹杂着哭腔什么也听不清,随祎心里乱七八糟,按错了两次电梯的上下键。
白宴站在医院外的石墩子上等他,表情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石墩子是水墨花纹的材质,在雾蒙蒙的空气里几乎不太容易看见,随祎只觉得白宴凭空高了一截,很轻易地找到了他的位置。
白宴朝他挥了挥手,很平和地笑了笑。
随祎不太自在地摸着鼻子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打电话给你,你手机没有电了。”白宴慢慢地解释,“我去教务处找你,老师说你来医院了。”
“哦。”随祎很顺手地想接过什么东西,才发现白宴身上空空的,什么也没带。
“饿了吗?”白宴问。
随祎点点头,不太自在地把手塞进了裤袋里。
“走吧。”白宴下意识地扯了下他的胳膊,很自然地往前走。
最后回到了西门的小街上。
没到傍晚,大部分摊位还没开张,去掉了各种小板凳和塑料桌,只剩下满地不太明显的油渍,看起来实在不算舒服。
随祎很习惯地走进两个人常去的面馆,老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机,里面是又臭又长、家长里短的连续剧。
白宴帮两个人点了餐,想起这部剧里还有高中时期的游程。
随祎吃饭时候是惯常的安静,很熟练地给白宴剥了一双筷子,接着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埋头在面碗里。
手机来了电话,白宴瞥了眼,是随祎的爸爸。
随祎抬手摁了静音,若无其事地又夹起一筷子面条。
白宴的筷子顿在空中,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震动停了几分钟,又来了新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随祎看了一眼,才接起来。
对面是个声音很温柔的女声,说话很轻,白宴低着头偷听,一个完整的信息都捕捉不到。
随祎房右手放下筷子,微微皱起眉:“我没有开通,你们认错人了。”
对面又说了几句,随祎的眉头更紧了一些:“歌我没传过,账号不是我的,我不想签。”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又解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随祎拿起筷子又低下头。
白宴咬着筷子,犹豫了几秒:“谁啊?”
“骗子。”随祎语气如常。
“啊?”白宴愣了下,“骗子?”
“这个人说在网上看到我的歌,想签我的个人约。”随祎不太在意地说,“李哥不会把我的歌放到网上的,估计是找错人了,要么是骗子。”
白宴的表情有点垮,迟疑着说:“再聊聊呢?万一真的是你的歌。”
“不要。”随祎很干脆地说,“而且我只想卖歌,我不想签约。”
小店里的厨房传来液化气点燃的声音,清脆一声动静截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白宴努力地消化了一会随祎的意思,才隐约记起他们几乎不讨论未来,对对方的打算也一无所知,唯独有那么一次随祎问他到底想做什么,最终也是不欢而散。
“其实我有把你的歌传到网上。”白宴挣扎了一会,仿佛视死如归地说。
随祎抬起头看他,有点发怔地眨了下眼镜。
“好多人都这么做。”白宴隐去了李申的建议,“我以为你不介意,对不起。”
他的道歉给得很坦荡,再琢磨一会还有点耍赖的意思,随祎怔怔的表情只维持了三秒,继而像刚才那样皱起了眉,声音很低沉地质问他:“你干什么?”
他和随祎几乎没吵过架,大约两个人没碰过什么大事,也没有大部分成年人的忌讳。
没有什么争吵的经验,于是责怪和辩解就变得激烈起来。
随祎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很有压迫性:“你干嘛要多管闲事?你懂什么啊?”
白宴吊着的心砸了下来,抿着嘴移开了目光。
“你关心你自己的事不就行了吗?你不要管我行不行?”随祎有点自暴自弃,“你管我是因为觉得我不可能做好吗?”
“我没有。”白宴的表情很难受“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随祎的下巴绷着,脸色由短暂的无措和愤懑变成了阴沉:“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宴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些事,他大概知道随祎的性子,无论是开口劝他还是越过他直接开通音乐账号,最终的结果也只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