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麻麻亮,门外传来了有节奏的叩门声,还有一个细细柔柔带着稚气的声音:“小姐,奴婢伺候您洗漱来了。”
顾晓晓穿过门,与来人脸对脸鼻子几乎要凑到绿衣丫鬟脸上,对方阿嚏一声,手中铜盆抖了下,她这才往后退了退,从旁边打量两个小丫鬟。
两人皆穿着绿色比甲,下着裙边绣花的绿麻布裙子,一个生的白白净净五官平平,另一个眼神亮皮肤黝黑,只能说五官齐整,年纪也就十一二岁称不上姿色。
两丫头睡眼朦胧,一个捧铜盆另一个捧巾帕,院子里花木挂着露珠,鸟语花香透着清雅。
先前喊了一声后,两个小丫鬟也不敢催,巴巴的守在门外,过了约有一刻钟,屋内人才慵懒的嗯了声:“莫急,就要起了。”
说是就要,又是一刻钟过了,门吱呀一声开了,顾晓晓飘到屋了瞧了眼,那小姐已经回到了帷帐中。两个小丫鬟怕冲撞了主子,在外又候了片刻,这才走了进去。
门一开,屋子就亮堂了,阳光洒在屋内陈设上,墙壁上挂的花鸟图鲜活了几分。
小姐慵懒的踩了木屐,一张梨花面雪团似的可爱,杏蕊腮又似白里透着粉,最妙是那一双秋水明眸,淡淡一扫皆是风情,眉如远黛唇不点而朱,青丝倾泻而下,素着一张脸硬让人打心底里夸一句我见犹怜。
顾晓晓不由感叹,向来绝色深闺寻,但看丫鬟的打扮,这女郎出身应非钟鸣鼎食之家,这般姿色,才当得上古人所说红颜祸水。
那小姐微抿着唇,眼睛迷蒙的睁着,垂着手让两个丫鬟伺候着洗漱,待盥洗之后她方有了几分精神,声若黄莺出谷,娇俏的说:“彩蝶、香蝶,你二人莫要太拘束,只管拿我当姐姐,平时多睡会儿也不打紧。”
她说的和气亲厚,彩蝶和香蝶吓得白了脸,急急忙忙的躬身赔罪:“奴婢不敢,小姐抬爱了。”
两人的反应,让榻上人垮了垮脸,没精打采的站起来,伸出胳膊让两人服侍更衣,待彩蝶捧出衣服供她挑选时,这才来了兴致。
顾晓晓在旁边看的分明,只觉得这小姐性子有点儿怪,哪家闺秀会与丫鬟称姐道妹,这且不谈,她洗脸时都不曾抬手,显然习惯了丫鬟的伺候,如此却是说一套做一套了。
待她穿好衣裳,到铜镜前梳妆时,顾晓晓来了兴致,先行飘了过去,欲从铜镜中瞧一瞧自己的此时容颜,心里又思咐着,阿飘照镜子也算是里外不是人了。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顾晓晓不由倒抽了口气,正在这时之前的小姐也坐在了椅子上,瞧着镜子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上一下挨着,顾晓晓惊了。
这一夜来,她一直在猜着这阿飘的身份,和屋中人的关系,却完全没料到,她们会生着一样的脸。
小姐端坐在铜镜前,随手拿着梳子,轻轻理着鬓发,美眸顾盼生辉,显然对镜中的自己十分满意,她梳了几下皱了下鼻子:“若是有水银镜子就好了。”
替她梳头发的香蝶,随口应到:“什么是水银镜,少爷快从江浙回来了,到时一定会给小姐带胭脂水粉精巧镜子,兴许有什么水银镜咧。”
“一种镜子,你们不晓得,卜哥哥要回来了,这真是极好的。”
铜镜中,一张脸眉眼带笑,一张脸惊疑不定,几乎如双生子,顾晓晓朝小姐靠近,穿过椅背又穿过了她的身子,脑袋忽然一沉,像是被什么砸到了一样。
“阿嚏。”
那小姐打了个喷嚏,彩蝶关切到:“晨起天凉,不如小姐再加件大袖衫。”
她们接下来的对话,顾晓晓没有细听,只因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本次任务的剧情提要。
这是一个叫大兴的朝代,她所待的地方正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国家大兴国都长乐,文明进展与唐宋时期差不多,大兴男尊女卑对女子拘束略多,但不到苛刻的地步。
她这次任务身份名叫钟映雪,乃是中书省右拾遗钟顺之女年方十三,此次任务与以往多有不同,顾晓晓耐下性子将脑海中涌进来的记忆梳理了一番。
钟顺为人刚直,不愿变通,乃至人过中年才是七品的右拾遗,他有一投契同年卜易,当初一并登第意气相投,酒酣之余结下娃娃亲,将方才一岁的钟映雪许给了卜易独子卜开遥。
钟映雪幼时粉雕玉琢,七八岁时花容玉貌初显,冰肌玉骨肤如凝脂,钟顺与结发妻子伉俪情深,膝下唯一子一女无妾室通房,见女儿天生仙姝之貌映雪之姿,喜爱之余又生忧惧。
京城多王公贵族,钟家与其相比如同蜉蝣,女儿生就如此才貌,若叫外人得知恐生事端。要是那贪恋权势的有了这等绝色女儿,早就打起算盘,如何靠女儿博个前程。
钟顺喜好诗书不爱阿谀奉承,一身傲骨,断然不会让女儿为妾换来富贵。再者,钟家已经与卜家结成姻亲,君子一诺千金,以钟顺为人又岂是背信弃义之徒。
如此,钟家刻意将钟映雪养在深闺,幼时只与卜开遥亲厚些,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未有儿女之情,但绝无相厌之意。卜开遥又是独子,懵懂中知钟家妹妹是他未来妻子,见她娇小可人,对她也就多了几分爱护。
再说大兴虽然对女儿拘束多些,但平时出门访客与与手帕交相聚、偶尔举办个茶话会却是不打紧的。钟顺顾怜女儿丽质天生,怕她传出艳名,平日多拘着她,见她难有同龄玩伴心中亏欠,倒纵得她性子娇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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