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各自都能生活。
明危亭说:我按部就班地做明家的先生该做的事。如果你没有生病,你一定早就能照顾好你自己,你会四处游历、过你喜欢的生活,你一个人就能活得比谁都酷。
明炽眨了眨眼睛,他想要开口说话,但察觉到影子先生的话还没讲完,就又把要说的咽回去。
明危亭想起他刚才的话,进一步补充:开着导航四处游历,一边问路一边过你喜欢的生活。
明炽忍不住笑出声:太容易迷路了吧!
迷路也没关系。明危亭也笑了笑,摸摸他的耳朵,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喜欢你。
明炽的耳朵被他摸得有点热,但晚上的风好像有点凉,他抿了一会儿嘴角,又往影子先生身边不自觉挪了挪。
是命运的轨迹对你不公平,让事情出现了波折,我们现在已经把它修正了。
明危亭拉过被子替他盖上,停了停,又继续开口:接下来回到原本的轨迹上,我们依然各自都能生活。我还是做我过去做的那些事,同样不会有什么问题。
明炽的神色越来越认真,他微微蹙了下眉,握住影子先生的手轻轻拉了两下,想要和对方一起坐起来。
明危亭没有动,他只是继续向下说,仿佛这些话已经打过了很久的腹稿,而稍一打断或是停顿就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我准备了九十五页的计划,想要重新追星,但九十五页也总有做完的时候。
我以朋友的身份受你邀请,来和你学习做面包和虾饺,但就算再难的烹饪技巧,也总有一天能掌握。
我和禄叔做你的家人,但家人也会有各自的事业和生活。
明危亭说:我希望你尽快康复,希望你能完全健康。但我发现我正在为你已经不需要再被照顾这件事而感到不安我一直试图找到这种不安的源头。
明炽枕着手臂躺回来,他认真地听着,听到这里忽然忍不住问:找到答案了吗?
找到了。明危亭点头,你回答了我。
听到明炽小声说出有人在等我回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答案。那团火总是比他更敏锐、更有着某种直击核心的天然直觉。
我真正不安的不是这些。明危亭说,是我想在你身边有一个位置。
明炽怔了下,稍稍睁大了眼睛。
明危亭把手抬起来,屈起手指,轻轻碰了下明炽的睫毛。
他的生活很单调,这种单调原本并没有任何问题。
他这样长大,也这样继续做明先生。在遇到明炽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那团火把一切都染上某种特殊的、格外鲜亮的色彩于是他开始记日志。
但即使有一天,他终于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身份留在那团火旁边虽然这种假设几乎不太可能,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他也并非无法回到原本的生活步调里,继续走完这一生。
他并非做不到这件事,只是在不知道哪一天的哪个时刻起,忽然因为这种假设而开始感到不安。
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比期望能达成明炽的那个假设他可以等在明炽每天都会回去的地方,一直在那,每天等着那团火回家。
糟糕。明危亭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笑了笑,父亲教我,贪心是大忌。
明炽裹着被子卷,一点一点继续挪。
他终于挪到能用被子把影子先生也裹进去,于是就这么干了,等被子把两个人盖住,他就热腾腾地把额头抵在了影子先生的下颌。
怎么会因为这种事不安啊。明炽把手放在影子先生背后轻轻拍,小声嘟囔,我只有一天忘记回家了吧?
明危亭想说的完全不是这个,他笑了笑,抱着明炽把人从被子里向上托,让那双眼睛能看见自己:那么。
接下来的五十年,或者更久。明危亭问,我能继续每天都等吗?
明炽怔忡仰头,迎上明危亭的视线,喉咙轻轻动了下。
他几乎忍不住要开口,却被影子先生抬手遮住眼睛。有温度靠近覆落,然后不再动,他在胸膛里的心脏又开始听见对门的邻居敲门。
不急着回答,火苗,你要先好起来。
明危亭说:你遇到过很糟糕的事,我知道你即使忘记了,也依然记得。
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但明炽能够听得懂。
那些事他已经忘记了,一切都被删除干净变成空白,但留下的本能的习惯、偶尔会冒出的说不清的感觉,并不会那么果断地跟着一起瞬间消失。
他现在的自己是经历了二十三年人生的自己,这二十三年的事,不论记得还是不记得,都会留下痕迹。
是这二十三年的所有痕迹,塑造出了现在的他。
我猜猜。明炽暂时还没看到那些信,但他基本已经能推测出大致情况,一本正经接过话头,这里有一个快熄掉的火苗。
明炽小声说:有好心人救了他,把他捡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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