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航慢慢攥紧那个手机,沉默良久,又把它放在桌面上。
他们的确是在按照时间线整理骆炽的生平。
骆炽留了一张卡,还特地嘱咐了,让方航帮忙给那些替他说过话的评论都追着发红包这可能是小骆总在淮生娱乐的这几年里,做得最不英明、最没有前瞻性的一个决策。
骆总怎么这么小气。方航扯了扯嘴角,低声说,卡里就只有八百八十八块钱。
他们那天晚上坐在办公室里喝酒,不知道谁提醒,方航就查了那张卡里的余额。
方航的余额查询短信一回来,所有人都笑疯了。本来就半醉不醉,一个一个笑得站都站不稳,从沙发上滑下来还在笑。
不知道笑了多长时间,办公室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沙发角落里空着,没人会往那个地方坐,那是骆炽给他们开会的时候一定会坐的位置。
骆炽下决心把淮生娱乐做起来,大刀阔斧地裁撤整饬,留下来的完全不是那种正规的公司领导班子,平均年龄也才三十出头。
他们一开始还往会议室像模像样坐一坐,后来就索性装都不装,都挤到了骆炽的办公室。
骆炽早年受过很严重的伤,又没来得及好好调养,其实留了不少麻烦。骆炽自己倒是很注意养生,但工作忙起来总归顾不上,有时候不舒服的劲上来,人连站都站不起来。
所以骆炽就总是窝在沙发的那个角落。那里有扶手做支撑点,而且恰好离灯最远。
他们最开始发现这件事,就是有次骆炽正犯头晕,抱着抱枕靠在沙发角落里看他们因为某个方案吵成一团。
有人气不过,冒冒失失去扯骆炽评理,冷不防扯了一手冷汗。
后来,那个角落就多出了好几个软硬度不同的大号抱枕,多出了便携式的按摩仪,多出了随手就能拿到的糖和巧克力。
骆总不小气。方航沉默了半晌,又低声纠正自己的话,他给我们留了很多东西。
骆炽给他们留了很多东西,多到他们甚至想把骆炽从沙发那个角落里挖出来,问骆炽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给他们计划退路的。
他们喝醉了,也没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依不饶地翻。
没翻出小骆总,倒是翻出了别的东西。
骆炽在筹划另开一家完全独立的影视公司。
筹划差不多两年了,正好是简怀逸和任尘白自作聪明,往他的房间送小明星的时候。
进度倒是完全不快骆炽的那个办公桌对他们没什么秘密,放那些筹备资料的,是骆炽拿来打发时间哄自己高兴的抽屉。
骆炽没想过能带他们走。
骆炽当然知道方航的儿子早产身体不好,要砸进去大把大把的钱。也知道影视制作部的经理上一份工作被人阴得底掉,几乎断了在这个圈子的出路。也知道另外那几个人要么刚结婚、要么有一大家子要养要是能走得顺,能有随随便便跳槽挑下家的底气,谁会来这种破公司?
骆炽没想过能带他们走。骆炽已经做好了遗产的分配安排。
只不过是在闲着没事干的时候,骆炽谁也没告诉地做了这样一份筹划,哄自己高兴。
他甚至不想让我们知道这件事。方航苦笑,那个抽屉是我们把锁撬了才打开的,计划书上堆的全是漫画和游戏卡带。
不要被负罪感压垮。明禄忽然开口,不是你们的错。
不会,骆总做到这一步,我们要是还被压垮了也太孬种了。
方航抹了把脸,深吸口气摇头:我们只是觉得遗憾只是遗憾。
如果那天,我们里有一个人不那么理智,脑子一热冲动到摔了办公室的门不干了,冲去医院非要找他给个说法。
方航低声说:如果我们里面,有一个人那天喝高了,跟那些狗屁董事会拍了桌子,不肯执行他们的安排,被当场开除扫地出门了动静闹得特别大,闹到一刷新闻就能看见。
哪怕有一个人,骆炽说不定都是会被说动的。
那么闹的话,在淮生娱乐肯定待不下了,说不定还会被骆家针对报复,在圈子里灰头土脸混不下去。
其他人肯定忍不住暗地里接济帮忙,被发现了,也一定会被姓简的针对,说不定等对方脚跟站稳了,还会把他们这些人开除来杀鸡儆猴。
骆炽那么容易心软,看到他们竟然一个个混成这样,一不小心可能就把自己那份筹备拿出来了。
他们肯定会去找骆炽,看到了任尘白和骆家人是怎么对骆炽的,说不定会气得连夜把骆炽从医院偷走,把骆炽按在新公司的沙发里乖乖睡觉养病。
新公司肯定也要被针对报复,说不定会被骆家和任家联手打压,肯定会比淮生娱乐走得更难。
那些资源锦上添花的多,这种情况下可能又要观望,骆炽留给他们的那些东西也不一定好用。他们可能要艰难地挣扎好几年然后他们会有一个完全独立的新公司。
再之后的事,他们就实在讨论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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