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显一身紫色的便服,束着马尾,发冠虽戴得端正,人却看起来相当没个正形。
他的手搭在季千鸟肩上,亲昵地揽着她的肩膀,看向叶修文的桃花眼微微弯了弯,露出一点笑样,唇角的弧度却微微下压:“国师和本王一同去便是,就不用劳烦叶相啦——毕竟叶相也算是二皇子一脉,被人看到了还徒增话柄。”
——显然是不知道在门口听了多久,还难得地动脑子替她权衡了一下利弊,这才跳出来,把人拦下。
往日里的顾显在政事上向来不太敏锐,对这些利害关系更是可有可无,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满朝上下公认的缺心眼、不靠谱了。
反正叶修文是从未见过宁王用这种眼神看人。
此时此刻,顾显那双平日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依旧松散,看叶修文的时候却微微带了点警惕。
叶修文面上不显,心下却微微有些不解:顾显不是一向不在意旁人和国师一起,甚至还曾带国师一同去倌儿馆……怎么如今对他,却显出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警惕和敌意。
他虽然在之前也对这位宁王殿下生出了几分醋意,但他一贯理智,心知对方说的确实更合适一些,便微微颔首道:“宁王殿下说的也有道理,若有殿下邀约国师,修文便也放心了。”
顾显显然没想到叶修文这么快就松口了,也没有与他争执的意思,一时间竟然颇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憋闷感——若是换成皇兄,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恐怕早就和他撕上八百回了。
不过他相信,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上,叶修文也绝对并非什么不争不抢的良善之辈,这么快松口显然也只是为了在季千鸟面前装得宽宏大量以博取好感,就像他平时一样:什么别无所求只想陪在身边,全都是说瞎话,真有竞争对手闯到眼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就比如现在,顾显就无法对叶修文置之不理。
他刚刚早就来了,本想着给心爱的国师一个惊喜,却在书房门口听完了所有表白。文人示爱总是花言巧语一套一套的,他又知道叶修文在季千鸟心中地位非凡,只觉得此人真乃劲敌,现下便总想着激一激对方——能破坏破坏对方的形象那是最好。
那些小倌随从歌者舞者于季千鸟而言也不过是一时新鲜,顾显从不介意带她去和他们玩儿,因为他们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但叶修文显然和这些人不一样——又是知己又是同僚好友,待在一起这么久,晋升起来恐怕快得很。
但在顾显拱火之前,季千鸟就扯住了他,皱眉问:“你怎么也来了还不通报?又想像之前那样搞什么花样?”
他上回不通报进来,脱光了躺在她的被窝里,等她回来了才冒出头,笑眯眯地说是给她一个惊喜——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多一些。
“还不是听说国师大人终于回来了,许久未见,想过来见见你。”当面向她时,顾显的眼中便带上了真切的笑意。
他亲昵地贴着她,控诉道:“你也不说一声就直接去云山寺了,还不让本王去找,本王这不就只能等你回来,才来府上见你吗?而且居然还先通知了别人……”
季千鸟太了解顾显了:他这人也就只有在争风吃醋的时候脑子格外好使,一肚子的弯弯绕绕。此时用这种语气说话,看似控诉,其实也就是在撒娇为自己争取点好处。
方才他那样子像只突然精神起来了的护食的狸奴,冲着空气露出利爪——叶修文显然根本没和他想到一处呢。
她颇有些无奈,只能按着他的额头,道:“我这不是知道你会自己找上来吗?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去找你的机会了?”
听着像责备,语气里的纵容却是聋子都听得见的。
叶修文神情微敛,便见顾显毫不顾忌他还在场,贴着季千鸟,蹭了蹭她的唇角,笑吟吟道:“那是,本王可不忍心让国师奔波,自是时时刻刻准备来陪伴国师的——反正国师也总想着我嘛?”
那双桃花眼越过她的脸,近乎挑衅地扫过她身后的叶修文。
叶修文广袖下的手指微微捏紧,面上礼貌的笑意也淡了些。
那点被“别无所求只想陪伴在她身边”的理智压住的阴暗欲望冒上头来,在他心底低声发问:‘只是陪伴在她身边怎么够呢?’
得不到她的回应,至少也要把无关人等清楚干净才是。不然常在她身边出现,也有些碍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