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告诉别人,只好每天穿宽松的住来遮掩,她那时太瘦,竟这么遮遮掩掩瞒了过去。
肚子里的孩子八个月大时,她出去买奶粉,偶然遇见了姜父。
姜父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非常猛烈的追求,当时怀有身孕的孙海雁对他躲躲藏藏,始终没敢接受他的追求。
认识姜父的第二个月,她消失了一周,再回来时穿上了白裙,显出自己纤细的身形,答应了姜父的求婚。
没人知道她那段时间去了哪儿。
她自己却心知肚明。
她用为数不多的积蓄买了一张火车票,跨越大半个城市,到当时被称为富人区的一家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婴。
这次生产几乎花光了她全部的积蓄,她看着温箱中小小的孩子,哭的泣不成声。
……她不能把孩子带回去。
姜父的父母是不会准允她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和姜父在一起的。
孙海雁看着那个孩子,眸中满是眷恋和温存。
她拜托护士把孩子抱出来,让这孩子在自己身边睡了一个晚上。
待在母亲身边,孩子睡得很安稳,小手紧紧蜷在一起,双眼也闭着,那眉眼像极了孙海雁。
这个婴儿……是她的女儿。
但她不能把她留在身边,她不行,一次生产就要了她全部的积蓄,她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日子,她一个还在月子中的女人要怎么带着一个婴儿工作,这之后的住院费、奶粉钱、尿布钱、生病体检和日常开销她又要怎么办。
孙海雁为这孩子唱了一支歌,是院长教她的。
唱罢,她俯身,在婴儿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她心想,我的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然而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家医院,徒步走了上百公里,回到了她工作的城市,对那个花心的富二代说出了我愿意。
孙海雁知道姜父喜欢她。
却也知道姜父的喜欢不纯粹,他的父母能同意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姜家恰好需要一个没有任何背景、软弱、好拿捏、能上的台面的女人。
孙海雁的确自私。
嫁入姜家后她还怀了一个孩子,孕检出来仍然是个女孩。
姜父和公公婆婆对她的态度一下就冷淡了下来,孙海雁每天晚上睡觉都在惴惴不安,生怕她因为生了一个女儿而被赶出家门。
她越来越慌。
这个没有任何主见的女人想出了一个笨法子,下楼梯时,她脚踝轻轻一崴,径直摔了下去。
孩子三个半月,已经成型了,被装在小小的盒子里,能初步看出她的身形体态。
姜家让医院处理了这个孩子。
孙海雁拖着病弱的身躯去了焚化房,隔着一道门,她将额头抵在了冰凉的玻璃上,轻声啜泣着。
她心里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道,我的宝贝,妈妈爱你,但是妈妈不能让你来到这世界上,你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男孩呢。
那次小产后没多久,孙海雁又怀孕了。
这次是个男孩。
有了上一次,这次全家人都对她格外小心翼翼。
从发现怀孕到生产,一路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她终于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孙海雁终于放心了。
她把孩子带到三岁时,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找到了姜家。
……她肚子里也是个男孩。
当时的姜成卫扯着她的衣服问:“妈妈,她是谁呀?为什么要来找爸爸,她肚子里也有小宝宝了吗?”
明明是艳阳天,孙海雁却浑身冰凉。
姜父难得对她好声好气,说让那个女人生了孩子就把她赶出去,绝对不会威胁到她的身份地位。
孙海雁还能怎么办,她当然只能顺从。
毕竟她前半生所学的都是顺从。
孩子即将生产时,孙海雁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偶然一次,她起身去喝水,听见了隐约的谈话声。
“你什么时候跟她离婚啊?不是说我怀了孩子就娶我的吗?”这是小三的声音。
“就快了,等你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她的丈夫。
小三母凭子贵,住进了她家、睡到了她的丈夫身边,甚至还缠着她丈夫不准来看她,现在更是惦记上了她的位置。
孙海雁生产距今已经三年,她一直有轻微的产后抑郁,然而没有任何人发现。
那晚上,她来到姜成卫的房里,干坐了一整个早上。
姜成卫半夜迷迷糊糊醒来,问她在干什么。
孙海雁:“……儿子,妈妈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对不对?”
那时候的姜成卫还没长成王八羔子,乖乖说好,然后他看见他的母亲笑了。
“……那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
孙海雁太累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消化,她不明白她应该怨谁,从小给她灌输女子就该嫁个好人家的孤儿院院长?追求她只是为了跟她上床,不想负责任的男人?堂而皇之鸠占鹊巢的小三?对她不闻不问冷暴力的丈夫?
她甚至不敢去恨。
她也没有去死的勇气。
她只好对着自己不知在哪儿的父母祈祷:帮帮我、帮帮我、帮帮我……
孙海雁倒霉了一辈子,只有那一次幸运了些。
小三在医院大出血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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